沈珂口中吐出的古怪音节,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狭小的岩洞内激起一圈圈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涟漪。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和粘稠感,钻入耳膜,缠绕在意识深处。它不像任何已知的语言,更像是某种非人的存在,在通过一具勉强适配的躯壳,尝试着发出属于自己的、充满恶意与渴望的“声音”。
随着音节持续,沈珂手指在虚空中描摹的那个扭曲符号——那放大、变形、如同巨口般的“眼睛”——似乎也带上了某种无形的力量。空气开始变得滞重,火塘里的火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压制,骤然矮了下去,火苗从明亮的橘红色变成了阴郁的暗红,跳跃得异常缓慢,光影在岩壁上拖出长而扭曲的、仿佛在蠕动的影子。
洞内的温度骤降,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沈珂所在的位置,从她不断开合的嘴唇和她指尖那无形的符号中渗透出来,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波波扩散。
聂九罗的身体痉挛得更厉害了,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额头渗出冰冷的汗珠,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她按在胸口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兽皮包裹下的“镇钥”符牌,似乎也开始微微发烫,隔着衣物和兽皮,透出一丝微弱但不容忽视的温热感,与沈珂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恶意形成鲜明对比。
“她在共鸣!”老狗脸色铁青,声音急促,“她的精神频率被强行调整过,现在无意识中,和哑巴谷下面某个该死的东西建立了连接!她在被‘同化’,也在‘召唤’!”
他猛地冲向洞壁一角堆放杂物的箱子,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什么。“必须打断她!否则她的意识会被彻底拖走,变成空壳!还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炎拓已经冲到沈珂身边,试图按住她抽搐的手,捂住她不断发出怪声的嘴。但沈珂的力量出奇地大,身体像过电般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的音节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那灰绿瞳孔中的惨白光点几乎要燃烧起来!
“小珂!醒醒!看着我!我是姐姐!”沈寻扑过去,死死抱住沈珂的头,试图用声音唤醒她,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沈珂的眼神空洞,完全沉浸在另一个恐怖的频率世界里,对姐姐的呼唤毫无反应。
“用这个!”老狗终于从箱底翻出几样东西——几截暗红色的、似乎浸过某种油脂的绳索,还有几个用兽皮缝制的、散发着浓烈草药和硫磺气味的小袋子。
他冲到床边,手法极快地将那些暗红绳索在沈珂的额头、手腕、脚踝处迅速缠绕、打结,绳索接触皮肤的瞬间,竟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灼烧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沈珂的挣扎和低语声为之一滞,但并未停止。
老狗又将那几个气味刺鼻的兽皮小袋,分别塞进沈珂紧握的手中,压在她胸口,又撕开一个,将里面的暗绿色粉末直接洒在她额头和嘴唇周围。
粉末接触到皮肤,立刻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青烟。沈珂发出一声尖锐到不似人声的短促嘶叫,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落下!口中的音节戛然而止,手指也停止了描摹。她眼中的惨白光点剧烈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只剩下急促而紊乱的呼吸。
洞内那无形的滞重感和冰冷潮汐般的恶意,也随之迅速消退。火塘里的火焰“呼”地一下重新窜高,恢复了正常的橘红色。
一切发生得极快,从沈珂开始低语到被老狗用古怪方法压制,不过短短一两分钟。但每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额头上都见了汗,呼吸急促。
沈寻紧紧抱着瘫软的妹妹,感觉到她的身体依旧在轻微颤抖,体温低得吓人,但至少,那可怕的低语停止了。
“她……暂时没事了。”老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脸色依旧难看,“我用‘锁灵绳’和‘辟秽囊’暂时封住了她外泄的频率,压制了那股共鸣。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她体内的‘连接’已经被深度激活,就像一根已经插进锁孔的钥匙,强行拔出来会损坏锁孔(她的精神),不拔出来,锁那边的‘东西’随时可能转动钥匙,彻底打开通道,或者……把她拖过去。”
他看向聂九罗。聂九罗在沈珂停止低语后,身体的痉挛也渐渐平息,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眉头紧锁,仿佛在睡梦中依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们俩……”老狗指了指聂九罗和沈珂,“一个身负‘镇钥’,血脉与古老封印相连;一个被改造成了危险的‘钥匙孔’,与污染源共鸣。她们之间,恐怕已经产生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深层联系。聂家女娃子的清醒,可能刺激了沈珂体内的‘连接’,反过来,沈珂的‘共鸣’,也可能在影响聂家女娃子体内的‘锁’。”
他的话让沈寻的心沉到了谷底。妹妹不仅被当成了实验品,还被改造成了某种“通道”或“接口”,甚至和聂九罗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必须去石矛头。”炎拓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寂静,“聂九罗昏迷前提到那里可能有另一部分‘钥匙’,是解决她血脉问题的关键。而沈珂的情况,根源很可能也在那里。只有找到完整的‘钥匙’,或者弄清‘锁’和‘门’的全部秘密,才有可能真正解救她们,阻止林喜柔。”
他看向老狗:“老狗叔,你对石矛头了解多少?当年‘守门人’在那里,到底发现了什么?”
老狗沉默了片刻,走到火塘边坐下,拿起烟斗,这次终于用火钳夹了块炭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弥漫开来,让他的面容在烟雾后显得有些模糊。
“石矛头……”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追忆的沧桑,“那地方……比哑巴谷更邪性。哑巴谷的地下,像是后来被人为利用和改造过的‘工厂’和‘试验场’。但石矛头……感觉更‘原始’,也更‘凶’。”
“四十年前,我还是个愣头青勘探员的时候,跟着一队老人去过石矛头外围。没敢深入核心区域,据说那里有天然的、极其强烈的‘地磁紊乱’和‘频率异常’,仪器失灵,人进去久了会头晕呕吐,产生各种幻觉,甚至……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