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疑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聂九罗。
聂九罗也正看着那面镜子,她的脸色在幽蓝和镜面反射的微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她盯着镜中自己那模糊扭曲的影像,眉头紧紧蹙起,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疑,有审视,还有一丝……了然?
她又看向其他镜子。
炎拓在镜中的影像基本清晰,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凌厉和阴影。老狗也是如此,脸上的疤痕在镜中显得更加深刻。
但凡是映照到聂九罗的镜面,她的影像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模糊、扭曲,或被金色雾气笼罩,仿佛镜子无法完全捕捉或呈现她的“真实”。
“这些是‘鉴心镜’。”聂九罗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不是攻击性的幻镜,而是……映照闯入者内心某些特质、状态,或者……与‘影’、与‘框架’共鸣程度的镜子。”
她走到一面正对着自己的镜子前,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镜面。
镜中的金色雾气更加剧烈地翻涌起来。
“我的血脉,我体内的‘锁’,还有这三枚钥匙……”她低语道,“与这里的‘框架’力量同源,但又因为‘锁’和可能的‘污染’(来自林喜柔的侵蚀?),产生了复杂的反应。镜子无法清晰映照,是因为我的‘存在’在这里的规则下,本身就处于一种……‘矛盾’或‘未定义’的状态。”
她收回手,转身看向沈寻:“你试试。”
沈寻愣了一下,依言走到一面镜子前。
镜中的影像清晰,疲惫而担忧。但当她凝神细看时,忽然发现,镜中自己的瞳孔深处,似乎……也隐约浮动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光点?与她平时棕黑色的瞳孔截然不同!
她骇然退后一步,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镜子。那光点又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
“你……”聂九罗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镜中的沈寻,又看了看她本人,“你之前接触过我的血?或者……在意识连接的时候……”
沈寻想起在“门扉”前,聂九罗将带血的手按在封印上时,飞溅的血点似乎有几滴落在了自己脸上。还有意识虚无中的那次碰撞……
“可能……有一点。”沈寻不确定地说。
聂九罗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难懂。“‘守门人’的血,尤其是聂氏这种核心血脉,本身就蕴含着特殊的力量和‘印记’。即使只是微量接触,也可能……产生一些难以察觉的联系或影响。”她顿了顿,语气有些复杂,“这未必是好事。可能会让你更容易被这里的某些东西‘标记’,或者……感应到一些不该感应到的东西。”
沈寻心头一凛,但随即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与聂九罗产生更深的“联系”……这听起来似乎……并不完全是坏事?
“看这面镜子!”老狗突然低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房间最里面,一面最大的镜子,镜面并非映照他们,而是呈现出一幅……动态的画面!
画面中,正是那个被薄膜包裹的模糊人形轮廓——沈珂!她似乎悬浮在暗银色的粘稠物质中,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表情痛苦。无数细小的、暗红色的“光丝”从周围的“血管”和“神经束”中延伸出来,连接在她的太阳穴、胸口和四肢,如同输液的导管,又像是束缚的锁链。而那个模糊的、属于“母亲”(林喜柔?)的庞大意识波动,正通过这些“光丝”,源源不断地注入沈珂的身体,同时也在从她身上抽取着什么。
画面的背景,正是他们之前看到的“枢纽”核心腔室!甚至能看到腔室外围搏动的“血管”和隐隐闪烁的“幻镜”光芒!
“小珂!”沈寻扑到镜子前,手指颤抖着抚过冰冷的镜面,仿佛想穿透过去,将妹妹拉出来。
“这是……实时映照?”炎拓震惊道,“这镜子能直接看到‘枢纽’内部的情况?”
聂九罗走到沈寻身边,凝视着镜中的画面,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不是简单的映照。是‘鉴心镜’捕捉到了‘枢纽’内部强烈的能量流动和精神共鸣,并将其以我们能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沈珂……她现在成了‘枢纽’能量循环和精神网络的关键节点。林喜柔在利用她,加速对‘框架’的侵蚀和控制!”
她指着那些连接沈珂的暗红“光丝”:“这些是经过‘浊’质污染和强化的精神连接通道。林喜柔的一部分意识,正通过这些通道,试图与沈珂被改造过的精神频率彻底同步,进而更深地接入‘框架’的权限系统。同时,她也在抽取沈珂的生命力和精神能量,作为‘枢纽’运转的养料!这样下去,沈珂要么精神彻底崩溃,成为空壳,要么……被完全同化,变成林喜柔意识延伸的一部分!”
沈寻如坠冰窟,浑身发冷。“那我们怎么进去?怎么打断她?”
聂九罗的目光,从镜中沈珂身上,缓缓移到了房间的另一侧墙壁。那里,在几面较小的“鉴心镜”之间,有一个不起眼的、与周围墙壁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轮廓。
门是圆形的,材质与墙壁相同,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在中心位置,有一个浅浅的、巴掌大小的凹槽。
凹槽的形状……
沈寻和聂九罗几乎同时看向了悬浮在聂九罗身前的三枚钥匙。
那个凹槽的形状,赫然与三枚钥匙拼合在一起的轮廓,隐隐对应!
“这条路……是捷径?”炎拓也看到了那个暗门和凹槽,“直接通往‘枢纽’核心?”
聂九罗走上前,仔细打量着那个凹槽和周围的纹路。“不是常规通道。这像是一个……‘权限验证’或‘紧急接入’端口。需要正确的‘钥匙’和……可能还需要特定的血脉或频率引导,才能打开。直接通往‘框架’与‘枢纽’连接最紧密的区域,甚至可能……就是沈珂所在的腔室附近!”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镜中痛苦挣扎的沈珂身上,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决绝。
“没有时间绕路了。”她转向沈寻、炎拓和老狗,“我们必须从这里进去。但打开这道门,可能会引发强烈的能量反应,惊动林喜柔和整个‘枢纽’的防御系统。进去之后,就是最后的决战。你们……”
“不用说了。”沈寻打断她,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我跟你进去。小珂在里面。”
炎拓和老狗也重重点头,眼神坚定。
聂九罗看着他们,尤其是看着沈寻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信任,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融化、沉淀。
她不再犹豫。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伸出手,将三枚钥匙——“净之钥”、“影之匙”核心碎片(连同碎玉片)、“镇钥”符牌——同时按向了那个圆形的凹槽。
钥匙与凹槽完美契合!
紧接着,三枚钥匙同时光芒大放!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炽白、银灰、淡金,三色光芒如同火山喷发般从钥匙上涌出,疯狂注入凹槽,沿着暗门上隐秘的纹路急速蔓延、点亮!
整个房间剧烈震动起来!墙壁上的“鉴心镜”镜面纷纷出现裂纹!
暗门发出低沉的、仿佛尘封万古的轰鸣,开始向内缓缓旋转、打开!
一股灼热、混乱、带着强烈“浊”质腥甜和“母亲”疯狂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门后汹涌扑出!
门后,是一片暗红与银灰交织、无数“血管”与“光丝”疯狂搏动的……地狱景象!
沈珂模糊的身影,就在那片地狱的中央!
聂九罗回头,最后看了沈寻一眼。
那一眼,不再有冷漠,不再有疏离,只有一种即将并肩赴死的决绝,和一丝深藏于冰冷之下的……托付与信任。
“跟紧我。”她低声道,然后率先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沸腾的恐怖光芒之中。
沈寻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
炎拓和老狗也咬牙跟上。
暗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将房间、镜子、以及所有的退路,彻底隔绝。
前方,只有最终的战场,和生死未卜的至亲。
但在跃入那片光暗交织的漩涡前,沈寻的手,再次坚定地,握住了前方聂九罗冰冷而颤抖的手。
这一次,聂九罗没有挣开。
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