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le的加更】
晨光并非粗暴地撕破夜幕,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画师,用极淡的青灰色一层层晕染开鸦寂谷上方的狭小天空。岩壁间那些荧光小花随着光线的增强,光芒逐渐黯淡、收敛,最终恢复成素雅寻常的模样,只在花瓣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湿润的露珠,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
山谷苏醒得很慢。潭水的流淌声比夜间似乎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空气中弥漫着晨雾、苔藓、湿润岩石和不知名野花混合的清冽气息。
沈寻是第一个完全醒来的。她睁开眼,最先感受到的是左腿伤口经过一夜休整后,虽然依旧疼痛,但肿胀感明显减轻,炎热的刺痛被药膏的清凉取代。然后,她立刻转头看向身侧。
聂九罗还在睡。
她维持着昨夜侧卧的姿势,背对着沈寻的方向,盖在身上的那件属于沈寻的外套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她的睡颜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安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和。那些淡金色的裂纹在自然光线下几乎看不出来,只有凑近了,才能在眼角、颈侧看到极淡的、如同瓷器冰裂般的细痕。她的一只手露在毯子外,缠着干净绷带的手指自然蜷缩,不再像昨夜那样紧握或颤抖。
沈寻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安宁感。仿佛只要这个人能安稳地睡着,这山谷、这清晨,甚至她们前途未卜的命运,都暂时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微光。
她小心地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爬起来。腿伤让她动作有些笨拙,但她还是成功地没有吵醒任何人。她走到洞口,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炎拓靠着洞壁,似乎在小憩,但沈寻刚靠近,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眼神锐利清明。
“早。”沈寻低声道。
“早。”炎拓点点头,目光扫过她的腿,“感觉如何?”
“好多了。银阑的药很管用。”沈寻活动了一下左腿,虽然还是不敢完全承重,但至少行走无碍了。“银阑呢?”
“天没亮就出去了,说是去巡视猎区和采集一些东西。”炎拓示意了一下谷地深处,“老狗在看着沈珂。”
沈寻回头看了一眼洞穴深处,沈珂依旧安静地躺着,老狗正用一片湿润的叶子轻轻擦拭她的额头和嘴唇。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走到潭边,掬起冰凉的潭水洗了把脸,彻骨的凉意让她彻底清醒。然后,她开始琢磨早餐的问题。干粮所剩无几,必须想办法补充。她在山谷边缘的灌木丛和苔藓地里寻找,凭着以前野外工作的经验,辨认出几种可以食用的野果和嫩茎,小心翼翼地采摘了一些。又试着用银阑留下的、一个扁平的石头容器在潭边舀水,准备烧开。
就在她忙碌的时候,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沈寻回头,看到聂九罗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站在洞穴口。晨光勾勒出她清瘦单薄的身形,苍白的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疲惫。
她看着沈寻手里捧着的野果和地上的石容器,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你醒了?”沈寻立刻直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我去叫银阑来给你换药?”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聂九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淡。“不用。她快回来了。”她移开视线,看向沈寻采摘的野果,“这些‘酸浆果’和‘地苔芽’能吃,但量太少。山谷东侧那片岩壁向阳,可能有几棵野山梨树,这个季节应该还有些晚熟的果子。还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潭边湿润的苔藓地,“水边的‘水烛’根茎,烤熟后可以充饥。”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条理清晰,仿佛昨夜那个在梦魇中挣扎、脆弱依赖的人只是幻觉。
沈寻却因为她这一连串清晰具体的指示而心头一暖。她在主动提供信息,在帮她(或者说帮大家)解决食物问题。这比起之前纯粹的冷漠和拒绝,已经是天壤之别。
“好,我一会儿去看看。”沈寻点头,将手里的野果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又指了指石容器里的水,“我先烧点水,你需要喝点热的。”
聂九罗没有反对,只是走到潭边,看着清澈的潭水,似乎在感受谷内的能量流动。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这里的环境……确实对稳定伤势和意识有好处。沈珂的情况应该会有所改善。”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谢谢。”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被潭水声淹没,但沈寻还是听到了。她正在用细枝小心地拨弄着火堆里的余烬,试图重新点燃,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聂九罗。
聂九罗却没有看她,依旧望着潭水,侧脸在晨光下显得线条分明,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沈寻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她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就在这时,谷口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银阑回来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猎装,手里提着两只肥硕的灰褐色野兔,还有一捆用草茎捆扎好的、带着新鲜泥土的块状根茎和几株颜色各异的草药。她的步伐轻捷,银灰色的眸子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扫过众人时,在聂九罗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么早就起来了,而且状态看起来比预想中稳定。
“收获不错。”银阑将野兔和根茎丢在火堆旁,“兔肉可以烤,这些‘土薯’和‘银鳞根’可以煮汤,补充体力。”她走到聂九罗身边,示意她坐下,“手,我看看。”
聂九罗依言坐下,伸出受伤的右手。银阑解开绷带,仔细检查伤口。溃烂发黑的区域明显缩小,边缘开始长出粉嫩的新肉,虽然依旧红肿,但炎症已经消退了大半。皮肤下那些墨绿色的“浊蚀”残留几乎看不到了,只有极淡的灰色痕迹。手臂上的淡金色裂纹颜色也更加浅淡。
“恢复得比预想快。”银阑似乎有些惊讶,抬眼看了看聂九罗,“你自身血脉的修复能力和对净化能量的适应性,比一般‘守门人’要强。或者说……”她银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你体内的力量,在主动配合愈合?”
聂九罗沉默了一下,才道:“昨晚尝试按照你说的,进行了一些……引导。将一部分躁动的能量,引向了伤口和受侵蚀的经脉,配合药力和谷内的净化场进行‘清理’和‘修复’。”她说的轻描淡写,但沈寻能想象到那过程绝不轻松,必然伴随着剧痛和风险。
银阑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思路是对的。以身为炉,以伤为引,化破坏力为修复力,虽然凶险,却是目前对你来说相对可行的‘疏导’方式之一。不过要掌握好度,过犹不及。”她一边说,一边拿出新的药膏,重新为聂九罗敷上、包扎,动作依旧熟练利落。
处理完聂九罗的伤口,银阑又去检查了沈珂的情况,给她换了一种气味更加清甜的草叶熏蒸,并喂了另一种汁液。沈珂依旧没有醒来,但呼吸更加悠长平稳,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她精神层面的污染在缓慢消退,但深层意识似乎还在自我保护性沉眠,需要时间和更稳定的环境才能完全唤醒。”银阑对紧张的沈寻说道,“不过情况在好转,不用太担心。”
早餐很快准备好。炎拓和老狗负责处理野兔和煮汤,沈寻则用聂九罗指点的方向,果然在东侧岩壁找到了几棵挂满黄绿色小果子的野山梨树,虽然果子有些干瘪,但酸甜可口,水分充足。加上烤得焦香流油的兔肉和热气腾腾、带着泥土清香的根茎汤,这顿早餐对于历经磨难的众人来说,堪称奢侈。
吃饭的时候,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松一些。虽然依旧沉默居多,但那种绷到极致的紧张感缓解了不少。银阑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偶尔抬眼打量一下其他人,目光尤其在聂九罗和沈寻之间多停留了几次。
饭后,银阑用潭水清洗着采集来的草药,忽然开口:“你们的伤,再静养一天,基本就能恢复行动力。沈珂小姑娘虽然没醒,但移动应该问题不大。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让刚刚放松一些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