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oian老师的加更】身体的痛苦是真实的,力量的失控和“锁”的进一步崩解也是真实的。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脖颈、手臂上那些淡金色的裂纹,此刻一定清晰得吓人,甚至可能正在向外渗着血珠。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虽然因为刚才的爆发而暂时“萎靡”,但并未平息,反而像受伤的野兽,在深处蛰伏、舔舐伤口,随时可能因为下一次刺激而爆发出更恐怖的破坏力。
这样的她,危险,丑陋,破碎不堪。
可沈寻看着她,眼中却没有丝毫厌恶或畏惧,只有铺天盖地的心疼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守护。
为什么?
她凭什么值得这样?
“水……”聂九罗最终只能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她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沈寻的眼睛,仿佛那里面灼热的情感会将她最后一点用来伪装冷漠的冰壳彻底融化。
沈寻立刻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稍微托起,将水壶凑到她干裂渗血的唇边,一点点喂她喝水。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清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聂九罗闭着眼,能感觉到沈寻的手指偶尔会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拭去血污或冷汗,那触碰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让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却仿佛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有陌生的暖流悄然渗入。
炎拓和老狗处理完洞口的残留,走了过来,看到聂九罗醒来,都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
“聂姑娘,你的伤……”老狗看着聂九罗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仍在缓慢渗血的裂纹和伤口,眉头拧成了疙瘩。
“暂时……死不了。”聂九罗睁开眼,声音依旧虚弱,却恢复了一丝惯有的冷静,只是这冷静之下,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痛苦。“‘吞噬残留’……解决了?”
“嗯,主体被你那一击重创,剩下的我们用火清理掉了。”炎拓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裂纹上,沉声道,“但你的情况……比之前更糟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聂九罗沉默。她知道瞒不住。刚才那一下强行爆发,虽然救了沈寻,击退了威胁,却也让她本就岌岌可危的“锁”加速了崩解的过程,对身体的透支和损伤更是雪上加霜。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布满裂痕、勉强粘合在一起的水晶杯,轻轻一碰,就可能彻底粉碎。
“我需要……时间。”她低声道,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洞顶,“梳理力量,压制反噬……至少,要恢复到能勉强行动。”
“这里不安全。”炎拓环顾四周,“刚才的动静不小,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而且洞口开阔,不易防守。”
“往峡谷上方走,”聂九罗喘息着,努力集中精神思考,“我记得银阑的地图上,鹰愁涧出口附近,有一片相对平缓的……‘风蚀台地’,那里视野开阔,背靠岩壁,或许……更适合暂时隐蔽休整。”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额头上冷汗涔涔。
“你别说话了,节省体力。”沈寻忍不住打断她,用眼神示意炎拓和老狗,“我们先离开这里,找地方安顿下来再说。炎拓,你背她。老狗,你帮我扶一下沈珂。”
她的安排清晰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当家主事般的沉稳,与之前那个委屈哭泣、彷徨无助的女孩判若两人。
聂九罗有些愕然地看了她一眼。
沈寻却已经不再看她,而是转身去整理行装,检查沈珂的状况,动作麻利迅速。只是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炎拓没有异议,小心地将聂九罗背起。她的身体轻得吓人,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仿佛只剩下一具破碎的骨壳。背上传来的,是她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和滚烫得不正常的体温。
一行人再次启程,沿着陡峭湿滑的石壁小径,向着峡谷上方,向着那片未知的“风蚀台地”攀爬。
沈寻拄着拐杖,跟在背着聂九罗的炎拓身后,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伏在炎拓背上、昏迷与清醒交替、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身影。
心痛依旧,担忧更甚。
但之前的委屈和伤心,却在那声带着无尽疲惫的“疼”和昏迷前那无法掩饰的依赖姿态中,悄然转化。
她明白了。
聂九罗的冰冷和决绝,不是因为厌恶或嫌弃,而是因为恐惧。恐惧她自身的危险,恐惧会伤害到她,恐惧这短暂靠近后的、更深的离别或毁灭。
所以,她选择推开,选择独自承受。
可是,沈寻不想再被推开了。
她看清了那冰冷外壳下伤痕累累、孤独挣扎的灵魂,也看清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的心意。
既然避无可避,既然心墙已裂。
那么,就由她来靠近。
哪怕前路是更深的黑暗,是失控的烈焰,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也要抓住这只手,陪她走下去。
夜色渐退,天际泛起微弱的晨光。
攀爬的队伍在险峻的山道上缓慢移动,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伤痛的折磨。
但沈寻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明亮。
她看着前方那个伏在别人背上、却仿佛依旧倔强地独自撑起一片天空的背影,在心中无声低语: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无论你的‘锁’碎成什么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我都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