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阴森恐怖之地,光线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吝啬地挤出几缕微弱的光,可光的尽头不是救赎,而是一片黏腻的灰白,那灰白好似腐朽的霉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葛正第一个落地,膝盖重重砸在地面的刹那,只觉一阵剧痛如闪电般传遍全身。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半月板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并非干脆的脆响,而是像咬碎泡软到极致、几乎没了筋骨的饼干那样,带着令人牙酸到骨子里的黏滞感,仿佛每一丝破碎的声响都在空气中凝固,化作实质的恐惧。他撑起身子时,手掌毫无防备地按进了一片温热的液体里。那液体稠得如同在高温下融化得变了形的猪油,泛着令人作呕的光泽,可散发出来的却是晒干的艾草那怪异且刺鼻的味道。他抬头一看,脚下竟是漫过脚踝的血浆,血浆表面浮着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泡沫,像无数双邪恶的眼睛在窥视着他。血浆里还漂浮着无数截指骨,指骨的断面如同被切断还未死去的蚯蚓,正微微蠕动着,仿佛每一根指骨都有着自己的生命,都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恨。
“啧啧,这地府是把屠宰场搬进游乐园了?”葛正故作镇定地甩了甩手上的血,那血滴落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血花,在这恐怖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眼。他摸出腰间黄符往掌心一拍,符箓遇血瞬间燃起青火,那青火跳动着,仿佛是地狱使者的眼睛,散发着幽冷的光。“早知道穿雨靴来,这血袜子洗起来多费肥皂——话说回来,我这‘清心符’烧起来还挺香,跟艾草熏肉似的。”他强装出的调侃,在这恐怖的氛围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李婷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像一把锋利的冰刀,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正挂在半空中,无数根红色的血管从天花板垂下来,那些血管扭曲着、蠕动着,像一条条巨大的蚯蚓,又像晾衣绳似的缠住她的腰。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而是冒着泡的墨汁,那墨汁翻滚着,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涌上来的邪恶之液。她猛地扯了扯袖口,红嫁衣突然无风自动,衣摆像活物般卷向血管,丝线摩擦的声音像锯子拉过骨头,尖锐而刺耳,每一声摩擦都仿佛在割着人的神经。“这破镯子烫得慌!”银手镯在她腕间泛着冷光,每道花纹里都渗出细小的血珠,血珠汇聚成线,滴在血管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那声音如同恶魔的嘲笑,让人心生恐惧。“再不掉下去,我就让嫁衣把这些血管织成围巾!”
葛正仰头时,正看见一条血管被嫁衣绞断,断口处喷出的墨汁溅在李婷脸上,竟凝成细小的符文,像芝麻似的嵌进皮肤。那些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仿佛是某种邪恶的诅咒。他刚想笑,血浆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那手指冰凉如铁,仿佛是从冰窖里伸出来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黄符的碎片——是被撕碎的“镇邪符”,碎片上的朱砂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在血浆里晕开一朵朵血色的花,那些花如同地狱之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哟,这玩意儿还识字?”葛正抬脚踹开那只手,短刀出鞘时带起一串火星,刀刃划过血浆的声音像撕绸子,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是死神的宣判。“知道小爷我是符箓世家?早说啊,给你画张‘往生符’,好歹走得体面些。”
“师父!”虎娃的尖叫突然从左侧传来,那声音尖锐而绝望,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葛正转头时,心脏像被一只冰手攥住了——少年正被一团黑雾裹着往青石板的裂缝里坠,那黑雾如同粘稠的墨汁,不断地翻滚着、涌动着,仿佛要将少年吞噬。手里的铜镜翻扣在地上,镜面碎成蛛网,每个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的是他被符文吞噬,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像无数只邪恶的眼睛在盯着他;有的是他举着银剪刺向葛正,那银剪闪烁着寒光,仿佛要将一切都毁灭;最骇人的那个碎片里,少年的脸正慢慢变成守阵人的模样,那模样扭曲而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碎镜照妖,老掉牙的把戏!”葛正摸出三张黄符往空中一甩,口诀念得像快板,可他的声音却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着!”符箓突然爆开,金光像撒豆子似的砸向黑雾,那金光在黑雾中显得那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黑雾里传来凄厉的尖叫,那尖叫如同恶鬼的咆哮,让人毛骨悚然。虎娃趁机抓住旁边的石缝,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虎娃!咬破舌尖!童子血能镇住这脏东西!”
“师父……我怕……”虎娃的声音带着哭腔,黑雾正往他的七窍里钻,鼻孔里流出的血在下巴上结成了冰,那冰闪烁着寒光,仿佛是死亡的预兆。“镜子里的我说……我根本不是你的徒弟……”
“放他娘的屁!”葛正突然爆了粗口,短刀插进石缝借力,硬生生把自己拽到裂缝边。他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愤怒与坚定。“你穿开裆裤时我就带着你画符,你偷喝符水闹肚子还是我背你去的医馆!现在跟我扯这个?回头我就把你尿床的事写进符纸,让全城的鬼魂都知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李婷突然从半空掉下来,红嫁衣在落地时炸开成无数布条,像一群红色的蝴蝶扑向黑雾,那布条在空中飞舞着,仿佛是一群被诅咒的精灵。“手镯!用手镯!”她的银手镯突然裂开,里面流出银白色的液体,液体落在黑雾上,竟燃起了绿色的火焰,那绿色的火焰如同恶魔的舌头,舔舐着一切。“这是我奶奶给的胎发水,专克幻境!”
“早说啊!”葛正腾出一只手抓住虎娃的胳膊,火印的红光顺着手臂烧过去,烫得少年嗷嗷叫。那红光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显得那么刺眼,仿佛是最后的希望。“合着就我在这儿单打独斗?你们俩藏着这么多底牌?”
“总比某人只会贫嘴强!”李婷一边骂着,一边用嫁衣布条缠住黑雾,银手镯的液体顺着布条往下淌,黑雾在绿火中慢慢消融,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虫子。那些小虫子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地爬动着,爬过的地方,青石板开始冒烟,仿佛被这邪恶的虫子腐蚀着。“你看这些虫子!它们在啃食我们的影子!”
葛正低头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们三人的影子正在青石板上扭曲,像被水泡过的纸,皱巴巴的,毫无生气。每个影子的胸口都有个洞,洞里爬满了那种小虫子,虫子爬出来的地方,他们的皮肤上就会多出一个血洞,血洞里同样爬满了虫子。那些虫子在他们的皮肤上蠕动着,仿佛要将他们的生命一点点吞噬。
“这叫买一送一?”葛正龇牙咧嘴地往伤口上贴符,符箓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烤肉的香味,那香味在这恐怖的环境中显得那么怪异。“连影子都不放过?这地府也太内卷了!”
“别贫了!”李婷的嫁衣突然收紧,把最后一缕黑雾缠成了粽子,她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颤抖着。“手镯快没灵力了!你那火印能不能再给点力?”
“你当这是电池啊?”葛正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催动火印,红光像潮水似的漫过裂缝,那裂缝里传来骨头摩擦的声音,仿佛是无数的冤魂在挣扎。“我这火印是祖传的,用一次少一次!回头你得赔我十斤朱砂!不,二十斤!”
“赔你个大头鬼!”李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银手镯的碎片贴在火印上,竟让红光暴涨了三分。她的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着,额头上满是汗珠。“这样!用我的血!”她咬破舌尖往手镯碎片上一喷,碎片突然发出刺眼的光,那光如同太阳一般,照亮了这黑暗的角落。“我奶奶说,我的血能激活所有法器!”
“哎哟喂,李大美女这是下血本了?”葛正的手被烫得通红,却硬是没撒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与敬佩。“早知道让你多吃点红枣,血多点也经用啊。”
“闭嘴!”李婷的脸因为失血而发白,却死死地盯着裂缝。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你看下面!”
葛正低头时,突然觉得头皮发麻——裂缝深处不是泥土,是无数张叠在一起的脸,每张脸都长着和他一样的吊梢眼,正咧着嘴冲他笑,嘴里的牙齿都是黄符的形状。那些脸扭曲着、变形着,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怨恨。守阵人的声音从裂缝里涌上来,像无数根针往耳朵里钻,那声音尖锐而刺耳,让人头痛欲裂。“你救不了他……他本就是我放在你身边的棋子……”
“棋子?”葛正突然笑了,那笑声在这恐怖的环境中显得那么豪迈。笑声震得裂缝里的脸纷纷掉下去,仿佛是他的笑声打破了这邪恶的魔咒。“那我这颗棋也太厉害了!不仅没被你吃掉,还反杀到你老巢!”他猛地发力,硬是把虎娃从裂缝里拽了出来,少年落地时,铜镜突然自己立了起来,碎镜片里的画面开始变化,这次映出的是守阵人的真面目——那根本不是人脸,是无数张符纸叠成的假脸,那假脸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显得那么诡异。“瞧见没?假的!都是假的!”
“师父……”虎娃摸着自己的脸,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铜镜上,竟把碎镜片粘好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感激。“镜子里……镜子里有出口!”
葛正和李婷同时看去,铜镜里映出的不再是幻境,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把手上挂着块牌子,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出口处。那铁门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仿佛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嚯,还挺贴心!”葛正扶着虎娃站起来,短刀往地上一戳,符纸突然从刀鞘里掉出来,自动贴在所有血洞上。他的动作显得那么疲惫,但又充满了希望。“看来这地府也怕投诉,知道给条活路。”
“走了!”李婷拽了拽他的胳膊,红嫁衣已经变回原样,只是袖口多了个破洞。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与期待。“再不走,我就让手镯炸了这破地方!”
“别啊!”葛正突然捂住她的手腕,“好歹让我画张‘到此一游符’!以后跟人吹牛逼也有证据不是?”
“吹你个头!”李婷把他往铜镜那边推,银手镯在阳光下泛着光,那光仿佛是他们走向希望的指引。“出去再跟你算账!”
虎娃突然抓住葛正的衣角,铜镜里的铁门正在慢慢打开,门后传来熟悉的市井声——是卖糖糕的吆喝,是孩童的嬉闹,是人间的烟火气。那声音在这恐怖的环境中显得那么珍贵,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师父,”少年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出去……真的能吃到桂花糖糕吗?”
葛正低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眼眶却有点热,那热意仿佛是他对未来的憧憬。“不仅有糖糕,还有糖葫芦、炸糕、驴打滚……管够!”
李婷看着他们俩,突然叹了口气,嘴角却扬了起来,那笑容中透露出一丝欣慰与幸福。“真是俩活宝。”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铜镜里的瞬间,裂缝彻底合拢,青石板上只留下一张烧焦的符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
“还会来!”
字迹很快被风吹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面碎镜还立在原地,镜面里,守阵人的脸正慢慢浮现,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那笑仿佛是对他们的嘲笑,又仿佛是一个新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