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古老的城隍庙中,悠扬的晨钟余韵悠悠,仿佛还在空气中打着旋儿不肯散去。葛正身着一袭略显陈旧却不失利落的道袍,脚步沉稳地走到供桌前,小心翼翼地将半卷《镇灵司典录》平铺开来。他那修长而带着些许沧桑的手指轻轻捻起夹在典录之中的一张残图,神情专注而凝重。
泛黄的宣纸上,曾经清晰的墨迹如今已褪成了淡褐色,像是岁月给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然而,即便历经了时光的侵蚀,依旧能够清晰地看清七颗星辰连成的阵法轮廓。那轮廓宛如一条蛰伏已久的银蛇,蜿蜒游走在纸页之上,仿佛随时都会从纸上一跃而出,带着无尽的神秘与未知。最末端的星点旁,用朱砂圈着一个小小的记号,旁边还批注着“镇灵司旧址”五个小字。可那墨迹的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仿佛是被浓浓的阴气浸染而成,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这纸摸着可真黏糊,就像沾了陈年的血痂似的。”葛正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嫌弃,用指尖轻轻地蹭了蹭那残图。刹那间,指腹立刻沾上了一层滑腻的触感,在透过窗棂洒下的阳光下泛着油光。他刚下意识地要去蹭裤子,就被一旁的李婷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李婷身着一件鲜艳的红嫁衣,宛如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艳丽而夺目。
“脏死了!”李婷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边嗔怪着,一边递过一方绣着精美花纹的帕子。红嫁衣的袖口不经意间扫过残图边缘,那些青黑色的墨迹就像突然活了过来一般,顺着布料如无数细小的蜈蚣般快速往上爬。李婷吓得花容失色,猛地缩回手,那方帕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更让人惊恐的是,帕子在接触残图的地方竟瞬间烧出了一个小洞,边缘焦黑如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就在这时,虎娃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面铜镜。少年的呼吸急促而温热,在镜面凝成了一层白雾,很快又迅速散去。虎娃一脸兴奋地将铜镜凑到残图上方,刚一照到残图,镜面突然“嗡”地一声震颤起来,那震颤的力量震得虎娃虎口发麻,差点没拿稳铜镜。
三人同时紧张地看向镜面,只见原本光滑如镜的镜面上,竟缓缓浮现出一片废墟的轮廓。断壁残垣犹如狰狞的牙齿和骨头,在雾气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七座石塔在雾中若隐若现,塔尖恰好与残图上的星点位置完全重合,仿佛是天地间神秘力量的巧妙安排。
“这是……镇灵司旧址?”葛正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凑近镜面仔细看去。只见废墟深处有团黑影在蠕动,像被踩烂的蛇一般,扭曲而恶心。他忍不住调侃道:“虎娃,你这镜子是开了天眼吗?早知道昨天就不用被阴兵追得像丧家之犬了。”
“师父你才是狗!”虎娃噘着嘴,气鼓鼓地反驳道,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镜面,一刻也舍不得离开。镜中的废墟突然刮起了大风,狂风呼啸着,卷起漫天尘土,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咆哮。尘土散去后,露出了石塔上刻着的符咒,那些符咒扭曲翻滚,仿佛有生命一般,竟组成了一行字:“七星聚,镇魂出;七星散,阴阳乱。”
李婷的手指轻轻抚过残图上的星点,她发现每个点都微微凹陷,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抠过,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她突然想起祖母梳妆盒里的银簪,簪头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当时只觉得别致,现在想来或许并非巧合。她微微皱眉,思索着说道:“这阵法叫‘七星镇魂阵’,听起来就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
“镇压幽冥城那样的怪物?”葛正摸着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好奇,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就在这时,他腕间的火印突然发烫,与残图上的“天枢”星点产生了共鸣。他低头看去,只见火印的纹路正一点点变得清晰,与镜中石塔的符咒渐渐重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喃喃自语道:“我好像……见过这阵。”
话音刚落,城隍庙外突然传来一阵铃铛声,那声音清脆得像冰块碎裂,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对视一眼,立刻冲出庙门。只见晨雾中走来个卖糖葫芦的老汉,他佝偻着背,像一棵被岁月压弯了腰的老树,草帽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他手里的糖葫芦红艳艳的,在雾中泛着油光,看起来十分诱人。然而,仔细看去,穿糖葫芦的竹签竟都是用人骨削成的,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买串糖葫芦吧,甜着呢。”老汉的声音嘶哑得像磨过砂纸,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草帽下露出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黑牙,像一口口黑洞,让人不寒而栗。他伸出枯瘦的手,指甲缝里塞满黑泥,掌心赫然印着个青黑色的印记——正是残图上的“天玑”星点!
“跑!”葛正反应迅速,大喝一声,拽起李婷和虎娃就往巷子里钻。身后传来老汉的怪笑,那笑声像无数只癞蛤蟆在鼓噪,让人毛骨悚然。虎娃怀里的铜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老汉正缓缓直起身子,草帽落地,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脖颈上挂着的铃铛还在叮当作响,每响一声,周围的雾气就浓一分,仿佛是黑暗势力在不断蔓延。
三人在巷子里七拐八绕,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直到听不到铃铛声才敢停下。葛正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他的道袍。这时,他突然发现怀里的残图不知何时掉了一角,赶忙捡起来一看,缺失的正是“天玑”星点的位置。他的脊背瞬间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到头顶,心中暗叫不好:“刚才那老汉,是冲着残图来的!”
“这老东西肯定是阴蚀门的!”李婷捂着胸口,努力地顺气,红嫁衣被冷汗浸得紧紧贴在背上。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和恐惧,说道:“他的手印记,和残图上的星点一模一样。”
虎娃突然指着葛正的胳膊,少年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带着无尽的恐惧:“师父……你的手……”葛正低头看去,只见刚才被老汉碰到的袖口处,正爬着细小的黑虫,那些虫子从布料里钻出来,落到地上就化作青烟,留下一个个芝麻大的孔洞,仿佛是被邪恶力量侵蚀的痕迹。
“晦气!”葛正骂骂咧咧地,赶紧扯掉袖口。火印的红光瞬间闪过,那些黑虫瞬间被烧成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虫子的刺鼻气味。他看着地上的残图碎片,突然恍然大悟,说道:“他们不是要抢残图,是要毁掉它!这阵法肯定藏着阴蚀门的秘密。”
三人回到城隍庙时,供桌上的残图正发出微弱的金光,那金光如同神秘的召唤,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缺失的“天玑”星点处,竟渗出金色的液体,缓缓填补着空缺,仿佛是天地间神秘力量在修复着这残缺的秘密。葛正小心翼翼地将碎片拼上去,液体立刻将其粘合,看不出丝毫痕迹,仿佛从未缺失过一般。
“看来这典录有灵性,知道咱们是来帮忙的。”葛正得意地笑着,脸上满是自信。
“别臭美了。”李婷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朝阳透过窗棂照在残图上,七颗星点在光下流转,像七颗跳动的心脏,充满了神秘的生命力。李婷突然发现每个星点旁都刻着极小的字,她凑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方位:“天枢在东,天璇在南,天玑在西,天权在北……”
“正好对应镇灵司旧址的四个方向!”葛正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突然觉得热血沸腾。他大声说道:“咱们这就去旧址,把剩下的星点找齐!说不定能挖出金银财宝,到时候给你买糖糕铺,给虎娃买糖葫芦——用人骨做的那种。”
“师父坏蛋!”虎娃吓得赶紧抱住李婷的胳膊,一脸的惊恐。李婷笑着推开虎娃,安慰道:“别理他,他就知道吓唬人。”话虽如此,她却将玉佩系在腰间,红嫁衣的流苏与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给自己壮胆。
三人收拾好行装,虎娃将铜镜挂在脖子上,镜面贴着心口,暖暖的很安心,仿佛那铜镜是他在这危险世界中的守护符。葛正把典录和令牌贴身藏好,火印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祖父在无声地鼓励,让他充满了勇气。李婷最后看了眼城隍庙的神像,神像眼窝的黑液早已干涸,嘴角似乎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默默地祝福着他们。
走出城隍庙时,千禧年的朝阳已洒满街道。卖早点的摊贩们大声吆喝着,孩子们在街道上追逐打闹,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阳间的烟火气驱散了一夜的阴霾,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而明亮。葛正买了三碗热豆浆,看着虎娃小口小口地喝着,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常格外珍贵。他心中暗自感慨,他们要守护的,或许就是这份平凡的温暖。
“三十里路呢,走着去要累死。”李婷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红嫁衣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像一团移动的火焰,美丽而耀眼。她眼珠一转,看向不远处的马车行,灵机一动说道:“听说赵财主家有辆马车,咱们去借?”
“借?我看是抢吧。”葛正挑眉坏笑,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却第一个朝马车行走去。他才不怕赵财主,那老东西仗着和官府勾结,平日里横行霸道,正好趁机给他点教训。
虎娃跟在后面蹦蹦跳跳,脖子上的铜镜晃来晃去,镜面偶尔闪过微光,映出他们身后跟着个模糊的黑影,像块粘在鞋底的泥团,甩也甩不掉。但少年没说,他觉得只要跟紧师父和李姐姐,什么怪物都不用怕。
马车行里,赵财主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账,看见葛正三人进来,立刻吹胡子瞪眼,大声骂道:“哪来的野小子?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地!”
葛正没理他,径直走向最气派的那辆马车,语气坚定地说道:“这车我们借了,用完就还。”
“借?你知道这车值多少钱吗?”赵财主跳了起来,气得满脸通红,像一只发怒的公鸡。突然,他看见李婷的红嫁衣,眼睛一亮,露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哟,这小娘子长得不错,不如留下来给我当丫鬟,马车就送你们了。”
李婷气得脸通红,刚要发作,就被葛正拦住。葛正笑眯眯地掏出青铜令牌,在赵财主眼前晃了晃,大声说道:“认识这东西吗?镇灵司的令牌,当年你爹见了都得磕头,现在借你辆破车还敢废话?”
赵财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盯着令牌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仿佛见了鬼一般。他哆哆嗦嗦地摆手,声音颤抖地说道:“借!借!随便用!”
三人驾着马车驶出城门,葛正扬着鞭子,得意洋洋地大声笑道:“看见没?这就是祖宗的面子。”
“是你脸皮厚吧。”李婷靠在车壁上,手里把玩着玉佩,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突然觉得这一路或许不会太糟。
虎娃趴在车窗上,看着镇灵司旧址的方向,铜镜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好像看见七座石塔在雾中招手,又好像听见有人在轻声呼唤,那声音温柔得像母亲的摇篮曲,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伤。
马车颠簸着驶向未知的前路,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在倒数着什么,仿佛是命运的倒计时。残图在葛正怀里微微发烫,七颗星点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在指引着他们,走向二十年前那场灾难的真相,走向阴阳平衡的关键,走向一场注定无法逃避的宿命。
葛正回头看了看李婷和虎娃,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充满了豪情壮志:“等咱们找到镇魂珠,就去放最大的烟花,比千禧年那晚的还大!”
“还要吃热乎的桂花糖糕!”李婷笑着补充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要吃两串糖葫芦!”虎娃举起小手,兴奋地喊道。
笑声在旷野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谁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凶险,但此刻,三个年轻的身影在阳光下紧紧相依,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与勇气。残图上的七星阵,正在他们的脚下,缓缓苏醒,一场神秘而惊险的冒险之旅即将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