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拂晓,宫钟长鸣,打破了客贤苑的宁静。一队铠甲森然、步伐整齐的女兵径直闯入,为首的女将面容冷峻,亮出一面雕刻着凤凰纹样的令牌,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异乡人王阳,女王陛下召见,即刻入宫!”
该来的终于来了。王阳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宽大的葛布衣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这将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真正考验,生死荣辱,或许就在今日。
他被押送(或者说“护送”)着穿过九重巍峨的朱漆宫门,每过一重,守卫的森严程度便增加一分。踏进气势恢宏的“凤鸣殿”那刻,即便以王阳现代人的见识,也不禁为眼前景象所震撼:百级白玉台阶蜿蜒而上,直通至高处的鎏金凤座。栖凤国女王凤婉端坐其上,身着玄黑凤袍,容颜绝美却威仪天成,额间一点朱砂痣清艳冷冽,目光如深潭寒星,俯视着下方。御阶之下,文武百官肃立,竟无一男子,她们或披铠甲,或执玉笏,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轻蔑,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利刃,刮过王阳全身。
“异乡人王阳。”女王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平静中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北境狄戎陈兵十万,铁蹄叩关;国内又逢三载大旱,赤地千里,饥民嗷嗷待哺。闻你自称来自海外,或有奇术。今日,你可能解此困局?”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王阳身上,压力如山。王阳心跳如鼓,手心沁出冷汗。这是一场赤裸裸的生死考验,回答不当,或者无法展现价值,下场可想而知。
他强迫自己冷静,军工工程师特有的危机处理本能被激发。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急速扫视环境,捕捉一切可能的信息。他注意到殿角鎏金香炉中飘出的青烟——烟雾凝而不散,笔直上升!这说明空气中湿度极高。他又猛地想起昨日用膳时,银筷触及粗盐粒,筷身曾微微发黑……电光石火间,军工知识中关于化学反应的记忆被激活,一个大胆的推测形成。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克服了因虚弱而产生的细微颤抖,朗声道:“陛下,旱灾之事,或有转机。请赐臣一捧日常食用之粗盐,一杯浊酒,一根银簪。”
这个要求让百官面面相觑,议论声微起。女王凤眸微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轻轻抬手:“准。”
内侍迅速取来物品。在百官怀疑、审视、乃至嘲弄的注视下,王阳将盐粒撒入酒中,以银簪缓缓搅拌。他故意放慢动作,既是争取思考时间,也是为了营造一种神秘的仪式感。片刻之后,在众人低低的惊呼声中,银簪接触盐酒的部分,迅速覆盖上一层明显的灰黑色斑痕。
“陛下请看,”王阳举起变黑的银簪,声音清晰地说道,“盐中含杂质,遇银器变黑,此乃硝石遇银之反应。而殿内湿度极高,烟雾凝滞,足证空气中水汽充沛。由此可推,王都大旱,主因恐非天不降雨,而是地下水脉因地质变动,改道至深层岩缝之中。若于城西断崖等特定地点精准选址,开凿深井,引暗河之水上行,旱情或可缓解!”
司天监一位年老女官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精光,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陛下!古籍《山河志》中确有记载,城西断崖之下疑有巨大暗河流经!只是……千百年来,无人能精准定位其脉眼,掘井之事屡试屡败!”
这番印证让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女王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王阳:“你既能看出此节,可能定位那暗河脉眼?”
王阳感受到压力陡增,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臣需实地勘察地形、土壤成分、植被异常,综合研判,可尽力一试!需知水脉分布,必与地表征象有所关联。”他将现代地质学知识,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表达出来。
女王沉默了片刻,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着凤座扶手,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最终回到王阳身上。
“准。”一个字,掷地有声。“孤予你三日时间。所需人手、物资,尽可调用。若成,你便是栖凤国客卿,享自由之身,受国士之待;若败……”她未说完的威胁,比殿外侍卫手中出鞘一半的刀锋更冷。
“臣,领旨。”王阳躬身,心中稍定。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退殿后,王阳被带回客贤苑,但待遇已悄然变化。守卫依旧,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晚间,他收到一份匿名礼物——一枚绣着并蒂莲的精致锦囊,里面没有落款,只有一张小笺,字迹娟秀:“郎君大才,初见锋芒。十凤栖梧,各有所长。望善自珍重,静待风云。——慕名者”
“十凤?”王阳握着锦囊,望向窗外那轮异世的明月。这“十凤”是何意?是朝中派系,还是……他未来的机遇?这女尊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第一步,打出水井,站稳脚跟。第二步,他要看清这迷雾般的局势,在这陌生的天地间,杀出一条生路,乃至找到归途。而这一切,都始于明日清晨,城西断崖之上的勘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