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山峰电子”店内灯光昏黄。刘峰盯着手中那张拼贴着“证据在广播站旧档案室,红星箱”的纸条,眉头紧锁。这没头没脑的线索,是陷阱还是转机?送信的神秘邮差又是谁?
就在他沉思时,店门被轻轻推开,门铃脆响。刘峰警觉地抬头,手悄然按在柜台下藏着的铁棍上。
进来的是个熟悉的身影——苏翰辰。他依旧穿着那件半旧的中山装,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
“刘经理,听说早上胡同口不太平?你没事吧?”苏翰辰语气自然,像寻常街坊串门般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刘峰脸上的淤青,“哟,这伤可不轻啊。”
刘峰心中警铃大作。早上事发不到半天,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连这位看似不问世事的“老同志”都知道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勉强笑了笑:“劳您挂心,不小心摔了一跤,皮外伤。”
苏翰辰点点头,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刘峰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纸条,语气随意:“广播站旧档案室啊……那地方可有些年头了,听说存了不少老物件,乱七八糟的。”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前阵子我听街道的老赵提过一嘴,说区里要整顿老档案,有些东西要清理。你这会儿要是想找什么旧资料,可得抓紧时间咯。”
这话听起来像是闲聊,却让刘峰心头一震!苏翰辰不仅看到了纸条,还精准地提到了“清理档案”!这是提醒,还是试探?
“苏同志消息真灵通。”刘峰试探着回应,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苏翰辰推了推眼镜,笑容淡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意味深长:“老了,闲着没事,就爱听些街谈巷议。不过啊,小刘,有些老档案,就像陈年老酒,看着不起眼,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场,定乾坤哪。”他目光似有若无地再次扫过那张纸条,“但找东西也得讲究方法,摸不清门路,容易撞上不该撞的东西,惹一身麻烦。”
这话几乎挑明了!苏翰辰不仅知道广播站档案室,甚至可能知道“红星箱”意味着什么!他在暗示线索有价值,但危险并存!
刘峰后背泛起一丝寒意。这个苏翰辰,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屡次在关键时刻出现,言语间总是若有所指?
“谢谢苏同志提醒。”刘峰稳住心神,谨慎应答,“我就是个修电器的,对老档案没什么兴趣。这信估计是送错了。”
苏翰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站起身:“那就好。年轻人,踏实做生意是正道。有些浑水,能不趟就别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峰一眼,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出了店门。
刘峰站在柜台后,看着苏翰辰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手中的纸条已被汗水微微浸湿。这个看似温和的老者,每一次出现都仿佛在引导着什么,话语间总藏着机锋。他想起之前那张警告“小心枝叶”的匿名纸条,风格与今日的“提醒”何其相似!
难道……苏翰辰就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时而警告、时而提供线索的神秘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证据在广播站旧档案室,红星箱。” 纸条上的字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苏翰辰的“提醒”更像是一把双刃剑,既肯定了线索的价值,又强调了其中的风险。
去,还是不去?
刘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他知道,郑指挥长的专案组正在全力行动,但对方残余势力的反扑也愈发疯狂。这“红星箱”里的证据,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但也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苏翰辰的身影和话语,像一片浓重的阴影,笼罩在心头。这个看似超然物外的“老同志”,恐怕才是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最深藏不露的棋手之一。
刘峰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无论苏翰辰是友是敌,无论“红星箱”是希望还是陷阱,他都必须去探个究竟。被动等待,只会让身边的人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转身走向里间,开始准备夜探广播站需要的工具。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而真相,往往藏在最危险的地方。这场博弈,已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深夜,雨已经完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缝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惨白的光晕。刘峰穿着一身深色衣服,避开有路灯的主路,沿着墙根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区广播站旧址摸去。周师傅被他强行留在了店里,他不能把老伙计再拖入更深的危险。
广播站旧址是一栋苏式风格的老楼,早已废弃多年,窗户大多破损,像一张张黑洞洞的嘴。刘峰绕到后院,找到一扇早已锈蚀、被他白天悄悄做过手脚的侧窗,轻易地翻了进去。
楼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月光从破窗照入,在布满蛛网和碎屑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根据纸条上的提示,“旧档案室”应该在一楼走廊的尽头。刘峰屏住呼吸,贴着墙壁,一步步向前移动,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一股更陈旧的纸张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档案柜和废弃的器材,杂乱无章。借着月光,他很快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漆面斑驳、但依稀能辨认出红色五角星标记的老式铁皮箱——正是“红星箱”!
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箱子,锁是坏的。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了箱盖。
里面是空的。只有几张泛黄的、毫无用处的旧报纸。
中计了!刘峰浑身一紧,瞬间向后撤步,手已摸向腰后!但已经晚了!
“啪!”
档案室的灯突然被人打开,刺眼的白炽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与此同时,前后门同时被堵住,四五个持枪的黑影出现在门口,枪口冷冷地指向他。
一个熟悉的身影,鼓着掌,从一堆废弃器材后慢悠悠地转了出来——正是苏翰辰。他脸上早已没了平日温和的笑意,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刘峰同志,哦不,或许该叫你刘峰……前侦察兵?”苏翰辰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果然没让我失望。胆大心细,单枪匹马就敢来闯这龙潭虎穴。佩服。”
刘峰缓缓直起身,面对枪口,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被算计后的冰冷:“苏翰辰,果然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不错。”苏翰辰坦然承认,踱步上前,打量着刘峰,“从第一次在你这小店里‘偶遇’,到那张提醒你‘小心枝叶’的纸条,再到今晚这封指引你来此的信……都是我。我需要确认,你是不是那个值得我‘投资’的人。”
他停在刘峰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语气带着诱惑:“刘龙科太蠢了,贪婪又短视,注定是弃子。但我们不一样。”他指了指自己和周围的黑影,“我们需要的,是你这样有能力、有胆识,更重要的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你跟过队伍,也经过商,应该明白,跟谁干,最重要。只要你点头,之前的所有不愉快,一笔勾销。金钱、地位、甚至……安全,我们都能给你,远超你想象。”
刘峰听着他的话,嘴角慢慢勾起一丝极冷的笑意,那笑意里没有半分动摇,只有深深的鄙夷:“替我做事?就凭你们?”他目光如刀,直视苏翰辰,“那你呢,苏先生?你口口声声的‘我们’,又代表谁?你心中那个念念不忘的‘党国’,早在民国三十八年就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逐渐腐烂的尸体罢了!靠着一点残存的毒汁和见不得光的手段,还能有什么希望?你扪心自问,你现在效忠的那个三民主义,还是你当年理想中的样子吗?”
这番话,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了苏翰辰内心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痛处!他脸上的从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伪装后的扭曲和暴怒!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变得狰狞!
“闭嘴!”苏翰辰猛地低吼,声音因激动而尖厉,“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刘峰的手指微微颤抖,对周围的手下厉声命令:“给他……给他点教训!让他清醒清醒!”
堵在门口的黑影们持枪逼近。
然而,刘峰在他们动作之前,已经先动了!他并非冲向门口,而是猛地一脚踹翻身边一个沉重的档案柜!柜子轰然倒地,扬起漫天灰尘,瞬间挡住了门口部分的视线和射击角度!同时他身体向后一撞,破开身后一扇早已松动的破木窗,整个人鱼跃而出!
“砰!砰!”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打在窗框上,木屑飞溅!
刘峰在落地的瞬间顺势翻滚,毫不停留,如同猎豹般窜入后院茂密的荒草丛中,借着夜色和杂草的掩护,迅速消失不见。
苏翰辰冲到破窗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荒地,气得脸色铁青,狠狠一拳砸在窗框上。他没想到刘峰如此果决,更没想到他那番话会如此精准地刺中自己的要害。
“追!他跑不远!”苏翰辰咬牙切齿地命令,但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刘峰最后那几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回荡,击碎了他长久以来用谎言构筑的心理防线。
手下们纷纷翻窗追出,但夜色和荒草成了刘峰最好的掩护。
苏翰辰没有跟着追出去,他站在原地,月光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表情复杂。刘峰不仅身手了得,眼光更是毒辣。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就必须彻底铲除!
他转身,对留在身边的一个亲信低声吩咐:“通知下去,启动‘清道夫’计划。所有可能暴露的线索,全部切断。刘峰……必须消失。”
亲信点头,迅速离开。
苏翰辰最后看了一眼刘峰消失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中山装,恢复了些许镇定,快步走出档案室,坐上停在广播站后门阴影里的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去。
夜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刘峰趴在草丛深处,屏息听着远处的动静和渐渐远去的汽车引擎声,知道真正的生死追杀,从现在起,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