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刘峰在剧痛中恢复意识,第一个感觉是右腿像被碾碎般灼痛。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悬挂着的输液瓶。窗外天光大亮,已是白天。
他试图移动,却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按住。
“别动,你腿上的子弹刚取出来,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刘峰偏过头,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中年女医生,眼神沉静而专业。床边还站着一位身穿警服、但肩章显示级别不低的陌生警官,神色严肃。
“这是市局特护病房,绝对安全。”警官开口,声音低沉,“我是郑指挥长的副手,姓雷。郑指挥正在处理紧急事务,他让我转告你,周师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仍在昏迷中。李晓梅同志受了惊吓,有专人陪护,暂无大碍。”
周师傅还活着!这个消息让刘峰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但剧痛和虚弱感立刻席卷而来。他嘶哑着问:“苏翰辰……抓到了吗?”
雷警官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我们赶到萧穗子同志家时,那伙冒充警察的人已经跑了,很狡猾。苏翰辰行踪诡秘,我们正在全力追捕。‘山峰电子’的袭击和针对你的追杀,都是他‘清道夫’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灭口和制造混乱。”
女医生做完检查,低声对雷警官说:“雷处,病人需要休息,不能再受刺激。”
雷警官点点头,对刘峰道:“刘峰同志,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养伤。外面的事情,交给专案组。苏翰辰和他背后的势力,蹦跶不了多久了。”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你提供的线索,尤其是苏翰辰特务身份的确认,是决定性的。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
说完,雷警官和女医生低声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门口留下两名便衣警察守卫。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只有输液管里液滴落的微弱声响。刘峰闭上眼,但苏翰辰那张伪善而阴鸷的脸、周师傅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以及萧穗子惊恐的眼神,在他脑中交替闪现。愤怒、愧疚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啃噬着他。
他不是一个习惯躺在病床上等待结果的人。尤其当敌人仍在暗处,同伴为他付出惨重代价的时候。
接下来的两天,刘峰强迫自己进食、休息,配合治疗,伤势恢复得比医生预想的要快。雷警官每天会来简短通报进展,但大多是“正在追查”、“有了一定线索”之类的套话。刘峰能感觉到,专案组面临的压力和阻力巨大,苏翰辰这条老狐狸极其擅长隐匿。
期间,张志刚悄悄来过一次,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显然“山峰电子”的袭击和内部的巨大压力让他备受煎熬。他紧紧握着刘峰的手,声音哽咽:“小峰,我对不住你,对不住老周……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刘峰反而安慰他:“张所长,不怪你。是敌人太狡猾。这个仇,一定要报。”
第三天夜里,刘峰因伤口疼痛醒来。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他正想按铃叫护士,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类似石子敲击玻璃的声音。
他立刻警觉起来,屏住呼吸。声音又响了一下,很规律。
不是偶然!刘峰悄悄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他知道这很危险,但顾不上了),忍着剧痛,单脚跳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楼下是医院的后花园,夜深人静,空无一人。但借着月光,他看到楼下灌木丛的阴影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他窗口方向打着手势——那是部队里用过的一种简易手语,意思是:“危险,勿信,等消息。”
人影打完手势,迅速隐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刘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是谁?这警告是什么意思?“危险”是指苏翰辰?还是……医院内部也不安全?“勿信”是让他不要相信谁?雷警官?还是专案组里的其他人?
这个神秘的警告,让本就迷雾重重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他原本以为病房是安全的堡垒,现在看来,可能也并非如此。
他靠在窗边,冷汗浸湿了病号服。腿上的伤口阵阵抽痛,但更痛的是心中的疑惧和焦灼。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弄清楚状况。
第二天一早,当雷警官照例来探望时,刘峰装作无意地问起:“雷处,这两天医院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我昨晚好像听到些奇怪动静。”
雷警官面色如常,笑了笑:“可能是野猫野狗吧。你别多想,这里是特护病房,守卫森严,很安全。你安心养伤,等我们好消息。”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但刘峰却捕捉到他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一丝不自然。
刘峰不再多问,心中却已了然。
雷警官离开后,病房里恢复了安静,但刘峰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那个神秘的夜间警告和雷警官那一闪而逝的不自然,像两根刺扎在他心里。他不再完全信任这所谓的“绝对安全”。
他仔细观察着病房。除了门口两名守卫,护士每隔一段时间会进来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和换药。一切看似正常,但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下午,一名新来的年轻护士推着护理车进来给他换药。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动作有些生疏,眼神怯生生的。换药时,她的手微微发抖,不小心碰掉了棉签。
“对……对不起!”护士慌忙道歉,弯腰去捡。
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刘峰敏锐地注意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一角,不是护士常用的笔或记录本,而是一个黑色、类似小型遥控器的东西。
刘峰的心猛地一紧!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反而温和地说:“没关系,慢慢来。”
护士换好药,推着车匆匆离开了。刘峰立刻强忍伤痛,单脚跳到门口,对守卫说:“同志,刚才那位护士有点面生,能麻烦你们看一下她的工作证吗?我有点担心。”
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追了出去。几分钟后,他回来汇报:“刘峰同志,查过了,是今天刚调来这个病区的实习护士,证件没问题。可能是太紧张了。”
证件没问题?刘峰心中的疑虑更重了。要么是他多心了,要么……对方的渗透比他想象的更深。
傍晚,雷警官再次出现,这次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刘峰同志,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苏翰辰一个可能的藏身地点!在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废弃化工厂。郑指挥长已经亲自带队去布控了,准备今晚行动!”雷警官语气兴奋,“这次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刘峰听着,心里却咯噔一下。太顺利了!苏翰辰如此狡猾,会这么轻易暴露藏身地?而且,郑指挥长亲自带队……如果这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呢?
他面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郑指挥长亲自出马,肯定万无一失。”
雷警官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等待捷报,便匆匆离开了,说是要去指挥中心协调。
雷警官一走,刘峰立刻意识到,今晚病房的守卫力量可能会因为“重大行动”而被抽调或削弱!如果那个“实习护士”真有问题,今晚就是最佳动手时机!
夜幕降临,医院走廊的灯光变得昏暗。刘峰躺在床上,假装睡着,耳朵却竖得像雷达,捕捉着门外的每一点动静。果然,门口两名守卫的交谈声消失了,似乎被调走了大部分,只剩下一个人。
午夜时分,病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闪了进来,脚步轻盈,正是白天那个“实习护士”!她手里没有推护理车,而是握着一支细长的注射器,在微弱的夜灯下,针头闪烁着寒光。
她一步步靠近病床,看着床上“熟睡”的刘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举起注射器,对准刘峰的脖颈就要扎下!
就在针头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刘峰猛地睁开眼,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抓住她持针的手腕!同时右手从被子里抽出早就藏好的一根金属输液架杆,狠狠砸向对方的手臂!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女人的惨叫,注射器脱手飞出!
“你……你没睡?!”女特务惊恐地瞪大眼睛,手腕被刘峰捏得变形。
刘峰眼神冰冷,手下毫不留情:“说!谁派你来的?雷警官是不是你们的人?”
女特务咬紧牙关,不肯开口,另一只手疯狂地抓挠刘峰。刘峰腿上剧痛,力量不济,一时竟被她挣脱!女特务转身就想跑!
刘峰岂能让她逃走!他不顾腿伤,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倒女特务,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病房里响起桌椅碰撞的声响和压抑的搏斗声。
门口的守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他正要上前帮忙制伏女特务,突然,走廊外传来一声消音手枪的闷响!
“噗!”
冲进来的守卫后背中弹,一声不吭地倒地。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装有消音器的手枪,枪口对准了正在搏斗的刘峰和女特务——赫然是雷警官!
“废物!”雷警官骂了一句,不知是骂女特务还是骂倒地的守卫。他举枪瞄准刘峰,眼神冰冷,“刘峰,本来想让你安静地上路,偏要自找苦吃!”
雷警官果然是内鬼!所谓的“苏翰辰藏身地”和“郑指挥长亲自行动”,全是调虎离山的谎言!目的就是制造机会在医院里除掉他!
刘峰心中怒火滔天,但形势危急!他身处劣势,腿伤严重,面对持枪的雷警官,几乎没有生还可能!
就在雷警官即将扣动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病房窗户玻璃轰然破碎!一个矫健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从窗外荡入!人在空中,手中的枪已然喷出火舌!
“砰!砰!”
两发子弹精准地打在雷警官持枪的手腕和肩膀上!雷警官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破窗而入的,正是之前送刘峰去安全屋、并在菜市场附近救过他的年轻警察——小王!
小王落地翻滚,迅捷无比,枪口死死锁定雷警官:“不许动!雷刚!你被捕了!”
与此同时,病房外脚步声大作,真正的专案组干警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了受伤的雷警官和那名女特务。
郑指挥长一脸寒霜地走进病房,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神复杂地看向刘峰和小王:“你们没事吧?我们来晚了!幸亏小王同志一直暗中保护,察觉不对,及时示警并采取了行动。”
原来,郑指挥长对内部可能存在的渗透早有警惕,安排了绝对可靠的小王在暗中监视和保护刘峰。小王昨晚的警告,以及今天发现雷警官的异常调动后,果断采取了破窗突击的非常手段。
刘峰脱力地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腿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崩裂,鲜血染红了病号服。他看着被制伏的雷警官,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和疲惫。
连专案组内部的高层都被渗透了,苏翰辰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