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绿色的吉普车驶离了昌平监狱那压抑的高墙电网,将沉重和阴霾甩在身后。车子在郊区的土路上颠簸了一阵,最终拐进了一条热闹的乡镇街道,在一家招牌陈旧、门口支着大锅、冒着腾腾热气的“老马家羊肉馆”前停了下来。
小饭馆里烟火气十足,人声鼎沸。几张油腻的木头方桌几乎坐满了人,有穿着工装的附近工人,有赶集回来的农民,空气中弥漫着羊肉汤的浓香、炒菜的锅气和廉价烟草的味道。龙江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里稍安静的角落,招呼刘峰和张志刚坐下。
“这儿别看简陋,羊肉汤是一绝,地道!”龙江一边用热水烫着碗筷,一边笑着说道,试图驱散从监狱带出来的凝重气氛。
张志刚也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没错,老马家的味道,多少年没变了。今天这顿我请,给小峰接风,也给龙江同志……算是庆功?”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龙江一眼。
龙江摆摆手,压低声音:“庆功谈不上,案子还没彻底结案,后续牵扯还深。不过,刘龙科这块硬骨头能啃下点东西,确实是个重大突破。说起来,志刚这次也是立了大功,要不是你前期摸排扎实,提供了关键线索,也没那么顺利。”
张志刚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复杂:“我也是尽本分。我们所里之前那位……唉,跟刘龙科牵扯太深,已经被开除党籍,隔离审查了。我这所长,也算是临危受命。”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刘峰能想象到这背后的风浪。
龙江没再多谈工作,毕竟太多内容涉密。他转而看向刘峰,眼神里带着老战友般的亲切和感慨:“刘峰,说真的,在部队那会儿就听过你名字,尖子兵,军事技术比武拿过名次的!后来听说你调去文工团了,我们还纳闷呢,这么好的兵苗子怎么去跳舞了?再后来……就听说文工团解散,你被下放了,就没了消息。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小子不声不响,在南方搞出这么大一番事业!厉害!”他竖起大拇指。
刘峰给三人的杯子里倒上白酒,淡淡一笑,避重就轻:“龙江,都是老黄历了。在部队是好,后来一次救灾,伤了腰,重的训练搞不了,留在部队也是负担。就想着出来看看,闯一闯。也是运气好,碰上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大家一起咬牙拼,才有了今天这点小局面,不算什么。” 他举起杯,“来,不说这些了,敬两位老哥,辛苦!”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股暖意。话题渐渐转向了轻松的回忆和当下的琐事,小饭馆里嘈杂的人声、碗碟碰撞声、后厨爆炒的滋啦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活气息的背景音,慢慢洗刷着刚才在监狱里的压抑。
刘峰很少提及文工团的具体往事,更多是感慨时代的变迁和个人的际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融洽。
饭局终有散时。张志刚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所里下午还有个会,我得先回去了。小峰,这次回来多待几天,有空再聚!”
龙江也站起身,与刘峰用力握了握手:“刘峰,我也得赶回去处理后续了。这次多谢!保持联系!”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送走两人,刘峰独自站在饭馆门口,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秋风吹过,带着街边烧饼摊的香味和远处田野的泥土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真实而鲜活的人间烟火,心中那团从监狱带出来的郁结之气,终于彻底消散。
这时,他才猛地一拍脑袋:“坏了!” 光顾着叙旧谈事,竟然把李援朝给忘在经营部一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