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援朝这句脱口而出的反问,等于不打自招。他话一出口就意识到失言,顿时窘迫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推着眼镜,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刘峰看着他这副纯情技术天才的窘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叹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也递给李援朝一杯,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兄长般的关切:“我怎么知道的?你下午在店里,眼睛都快长到人家晓梅身上了,跟你讨论技术问题你都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稍微跟你提一句晓梅,你脸就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说话都结巴。援朝啊,你这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李援朝接过水杯,双手紧紧捧着,指尖都有些发白,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刘总……我……我不是……我只是觉得……觉得李同志她……她很……很特别……”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
“特别?是啊,晓梅这丫头是挺特别,爽快、能干、心地纯善,像颗没被污染过的水晶。”刘峰在他身边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可正因为她特别,援朝,有些话,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
李援朝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安。
刘峰斟酌着用词,语气真诚而直接:“援朝,我了解你,你是个纯粹的技术天才,心思干净,认准一件事、一个人,就会投入全部热情。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更要看两个家庭,甚至两个世界是否契合。晓梅是我带出来的姑娘,没读过太多书,但她有她的世界,简单、踏实、知足常乐。而你的家庭,你的背景,你所处的环境……这些差距,你想过吗?”
李援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刘峰抬手制止了。
“我不是说晓梅不好,恰恰相反,她非常好。但正因为她好,我才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一点无心的伤害,也不希望你将来陷入两难的痛苦。”刘峰的语气变得严肃,“你的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对你的期望,对你未来伴侣的期望,你想过吗?一时的好感很容易,但要走下去,需要面对的现实压力,可能比你攻克一个技术难题要复杂得多,也残酷得多。”
李援朝沉默了,捧着水杯的手指微微颤抖。刘峰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被一时冲动冲昏的头脑。他想起父母谈及他个人问题时那种隐含的期望,想起那个属于他的、充满学术和精英气息的圈子……这些确实与经营部里那个忙碌、质朴、带着烟火气的女孩,仿佛来自两个世界。
“刘总……我……”李援朝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迷茫和痛苦,“我只是……控制不住地想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这种感觉……”
“我明白。”刘峰拍拍他的肩膀,“这种感觉本身没有错。但真正的喜欢,不仅仅是心动,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在你没有想清楚,没有能力承担可能随之而来的一切之前,贸然靠近,对双方都可能是一种不负责任。尤其是对晓梅,她是个直性子,重感情,一旦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忍心让她将来面对可能出现的非议和压力吗?”
李援朝痛苦地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
“先把这份心思放一放吧。”刘峰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和我一起,把‘东海项目’的基石打好,把咱们中国人自己的芯片搞出来!这才是真正能改变命运、实现价值的大事。等你在事业上站稳脚跟,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和底气,到时候如果你的心意还没变,再去考虑这些也不迟。男人,先立业,再成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到“芯片”、“东海项目”,李援朝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焦点和神采。技术是他的信仰,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刘峰的话将他从情感的漩涡中拉回了现实的重心。
“我明白了,刘总。”李援朝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虽然还有一丝落寞,但混乱和冲动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技术人特有的理性和坚定,“您说得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会调整好状态,全力以赴投入到项目中去。”
刘峰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感情的事,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最好。眼下,我们有更重要、更广阔的战场。”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拿起笔:“来,别胡思乱想了。趁着今晚有灵感,咱们再梳理一下基于RISc-V架构的下一代通信芯片内核设计,有几个关键瓶颈,我有些新想法,正好跟你探讨一下……”
李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