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刘峰早早地来到何小萍暂住的招待所楼下。秋日的阳光透过已经开始泛黄的梧桐树叶,在他深蓝色的中山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铝制饭盒。
何小萍下楼时,看到他站在晨曦中的样子,不由微微一愣。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毛衣,衬得整个人格外明亮。
“给你带了豆汁和焦圈。”刘峰把饭盒递过去,语气自然得像多年的老友,“趁热吃。”
何小萍接过还温热的饭盒,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两人沿着胡同慢慢走着,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下。刘峰细心地帮她把豆汁的盖子打开,焦圈摆好。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何小萍小口咬着焦圈,忍不住打趣。
刘峰笑了笑,没有回答。前世记忆里,他欠她太多这样的日常陪伴。
吃完早饭,刘峰推来自行车:“带你去个地方。”
他载着何小萍穿过清晨的胡同。车铃叮当作响,惊起屋檐上停着的鸽子。何小萍小心地抓着车座,秋风吹起她的短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们去哪儿?”她忍不住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自行车最终在景山公园前停下。刘峰锁好车,很自然地朝何小萍伸出手:“山上视野好,可以看到整个故宫。”
何小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他掌心。他的手很暖,带着薄茧,却让人安心。
晨练的老人还在山上打着太极,他们一路爬到万春亭。站在亭子里,整座紫禁城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琉璃瓦在朝阳下闪着金光。
“真美。”何小萍轻声感叹。
刘峰站在她身侧,目光却落在她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前世他来过这里无数次,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能和她并肩看这片风景。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看日出就好了。”何小萍转过头,正好对上他专注的目光,脸微微一红。
“以后有机会就常来。”刘峰语气平静,却带着承诺的分量。
从景山出来,刘峰带着她坐电车去了颐和园。秋日的昆明湖水波光粼粼,他们沿着长廊慢慢走着。何小萍对廊上的彩绘很感兴趣,时不时停下来细看。
“这是《红楼梦》里的场景。”她指着一幅画说,“黛玉葬花。”
刘峰有些惊讶:“你还懂这些?”
“在文工团的时候,有个老演员特别喜欢《红楼梦》,经常给我们讲。”何小萍笑了笑,“可惜后来大家都忙着搞运动,没人听这些了。”
刘峰沉默片刻:“以后你想听什么,我都陪你。”
中午,他们在颐和园外的小饭馆吃了炸酱面。刘峰细心地把黄瓜丝、豆芽菜一样样拌进面里,推到何小萍面前。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何小萍忍不住又问。
“对你,一直都很细心。”刘峰抬头看她,眼神认真,“只是以前没机会。”
何小萍低下头,耳根微微发红,安静地吃起面来。
下午,刘峰带着她去了王府井。新华书店里,何小萍在文学书架前流连忘返。
“喜欢就看,我送你。”刘峰说。
何小萍摇摇头:“现在看书的时间少了。团里排练任务重,平时还要学习文件。”
刘峰没说话,悄悄记下了她多看了几眼的那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从书店出来,夕阳已经西斜。他们路过一家照相馆,刘峰突然停下脚步:“我们照张相吧。”
照相馆里,老师傅耐心地帮他们调整姿势。何小萍有些拘谨地坐着,刘峰坐在她身旁,隔着一拳的距离。
“男同志向女同志靠近一点,女同志再向男同志靠近一点。”老师傅在相机后说。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刘峰的手微微收紧。照片上,何小萍笑得有些羞涩,而刘峰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
傍晚,他们坐在北海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夕阳在湖面上洒下碎金。何小萍轻轻哼着歌,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好久没听你唱歌了。”刘峰说。
“随便哼哼。”何小萍有些不好意思,“在文工团现在主要演样板戏,这些歌都不让唱了。”
“很好听。”刘峰认真地说,“比样板戏好听。”
何小萍惊讶地看着他:“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
“我知道。”刘峰微笑,“只对你说。”
夜幕降临,刘峰送何小萍回招待所。在楼下,何小萍轻声说:“今天...谢谢你。我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以后会经常这么开心。”刘峰承诺道。
他看着她转身上楼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补充:这一世,我一定会让你永远这么开心。
秋夜的北京,灯火渐次亮起。刘峰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这一天的点点滴滴,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知道,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抚平,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回到经营部,李晓梅还在等他。见他回来,笑着问:“峰哥,今天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刘峰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明天我们去香山看红叶。”
这个秋天,对刘峰来说,终于不再是记忆中的凉薄,而是充满了温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