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的手机相册里，存着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像素不高，光线昏黄，画面里他靠在床头打盹，怀里的花万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嘴巴还含着没吃完的安抚奶嘴，小拳头却攥着他的衣襟，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那是花万刚满三个月的时候，正是最闹腾的阶段。白天还好，有月嫂和花咏帮忙照看，可一到晚上，就成了花盛的“专属任务”——这小家伙像是装了雷达，只有在花盛怀里才能安睡，换个人抱，哪怕是乐乐，都会哭得惊天动地。
起初花盛以为是偶然。有天晚上他起夜，刚把花万放在婴儿床里，转身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又急又响，像小刀子似的扎人，吓得花盛赶紧回头把他抱起来。神奇的是，刚贴到花盛怀里，花万的哭声就戛然而止，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可他一放下，哭声就准时响起。反复折腾了三四次，花盛累得额头冒汗，怀里的小家伙却精神得很，黑亮的眼睛盯着他，像是在确认“你是不是又要跑”。
“这小子，成心的吧？”花盛无奈地叹气，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不点。花万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小嘴巴偶尔动一下，吐出个小小的泡泡，明明是个惹人疼的模样，闹起来却能把屋顶掀了。
那时候花亿刚经历过肠绞痛，夜里睡得浅，一点动静就容易惊醒。乐乐照顾两个孩子本就辛苦，常常刚哄睡花亿，就被花万的哭声闹醒，眼底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花盛看着心疼，某天晚上花万又开始哭闹时，他没再回卧室，而是抱着孩子轻轻走进了隔壁的客房。
客房原本是书房，临时加了张婴儿床，此刻却成了父子俩的“秘密基地”。花盛坐在床边，把花万竖着抱在怀里，一只手托着他的小屁股，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银辉。花万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窝，带着淡淡的奶香味。花盛哼累了，就低头看他熟睡的样子，看他皱巴巴的小眉头，看他偶尔抽动的小胳膊，心里的疲惫忽然就淡了。
有次他实在太困，抱着花万靠在床头睡着了。凌晨被冻醒时，发现自己歪着脖子，手臂早已麻得失去知觉，可怀里的花万还睡得安稳，小拳头依旧牢牢攥着他的衣服。花盛动了动胳膊，想换个姿势，花万却突然哼唧起来，像是要醒。他赶紧屏住呼吸，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怀里的小家伙重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才敢慢慢活动手指。
乐乐是第二天早上发现的。她醒来时没看到花盛，心里咯噔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刚到客房门口，就看到了让她鼻子发酸的一幕——花盛歪坐在床边，头发乱糟糟的，肩膀微微耸着，显然睡得并不舒服，怀里的花万却像只小猫，蜷缩在他怀里，嘴角还挂着点口水。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安静得像幅画。
乐乐没敢惊动他们，只是转身去厨房，把原本准备做早餐的排骨炖上，又热了杯牛奶放在客房门口的小桌上。等她收拾完客厅回来，花盛已经醒了，正低头逗怀里的花万，小家伙咯咯地笑，小手拍着他的脸，把口水蹭得他一脸都是。
“怎么不回卧室睡？”乐乐走过去，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怕他醒了吵到你和亿亿。”花盛笑着捏了捏花万的小脸，“你看他，在我怀里能睡整夜，一沾床就闹，跟个小树袋熊似的。”
乐乐在他身边坐下，看着花万抓着花盛的手指往嘴里塞，忽然伸手抱住花盛的胳膊：“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花盛把她往身边拉了拉，“他可是咱们的宝贝儿子。再说，被他这么依赖着，其实挺开心的。”
从那以后，客房的小床就成了花万的临时床位。每天晚上，花盛都会抱着他去隔壁房间，有时是哼歌，有时是讲故事，有时就只是安静地坐着，感受怀里小小的重量和均匀的呼吸。乐乐偶尔会起来看一眼，每次都看到花盛靠在床边，目光温柔地落在花万身上，像守护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花万四个多月时，突然就不闹了。某天晚上，花盛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去客房，试着把他放进婴儿床，小家伙居然没哭，只是眨了眨眼，抓着他的手指玩了会儿，就自己翻了个身，抱着小被子睡着了。
花盛愣了半天，站在床边不敢动，直到确认他真的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躺在乐乐身边时，他还有点不习惯，总觉得怀里少了点什么。
“怎么了？”乐乐迷迷糊糊地问。
“花万……自己睡了。”花盛的声音有点发飘，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乐乐笑了，伸手抱住他：“长大了嘛。”
可花盛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他甚至有点怀念那些抱着孩子在客房熬夜的夜晚，怀念小家伙攥着他衣襟的力度，怀念他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的痒意。那些被哭声填满的夜晚，那些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刻，现在回想起来，竟都裹着一层温柔的糖衣。
后来花万长大了些，能跑能跳了，却还是喜欢黏着花盛，睡觉前总要听他讲故事，睡着时也习惯抓着他的衣角。花盛偶尔翻到那张模糊的照片，看着照片里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总会想起那些在客房度过的夜晚。
原来所谓父子一场，就是这样吧。他曾是你深夜里的软肋，让你疲惫不堪，却又在你怀里睡得安稳；后来他慢慢长大，学会了自己走路，自己睡觉，可那些曾互相依赖的瞬间，早已刻进了彼此的生命里，成了最温暖的印记。
某个周末的午后，花万趴在花盛怀里看绘本，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小脑袋依旧靠在他的肩膀上，姿势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花盛低头看着他，忽然想起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抱着小小的花万，在客房里轻轻哼着歌。
时光好像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最初的温柔里。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生怕惊醒怀里的小家伙，像守护着一个易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