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射击场,空气里还带着夜里的凉意。秦天站在最左侧靶位,枪托抵肩,手指搭在扳机上已经三分钟。他没开枪,只是盯着十米外的靶心,像在等一个信号。
前两轮的成绩贴在旁边的记录板上:7.3环、7.6环。这不像他该有的水平。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枪,重新调整握把角度。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按标准来。脚掌分开与肩同宽,腰部挺直,手臂微曲,呼吸放轻。他扣动扳机,枪响。
电子报靶系统跳出来一个数字:8.1。
他又打了一发,8.4。
第三发,8.0。
秦天放下枪,站直身体,闭眼三秒。他知道问题不在技术上。自从晋升副组长,训练场上的目光多了起来。昨天刘战跟着他练了一早上,其他队员路过也会多看两眼。这不是坏事,但他现在一抬枪,脑子里就跳出一堆声音——
“他是新晋副组长。”
“听说他在海外干过大事。”
“那黑色装置是冲他来的吧?”
这些话不是耳旁风,它们钻进了他的节奏里。
脚步声从侧面传来。李锐走过来,没穿战术背心,只套了件灰色训练服。他站在秦天旁边,也没说话,就看着靶子。
“打得不好。”秦天先开口。
“你耳朵太灵了。”李锐说。
秦天转头看他。
“你现在听得太多。”李锐指了指自己耳朵,“同事议论你,领导表扬你,敌人可能盯着你。可枪响之前,唯一该听的,是你自己的呼吸。”
他说完转身往训练场角落走,“跟我来。”
秦天跟过去。那里空着一块小区域,平时没人用。李锐让他脱掉战术背心,只拿空枪。
“做十次模拟击发。”他说,“每次之前,深呼吸一次,用肚子吸气,慢慢吐出来。然后在脑子里想一件事——你第一次打满十环的时候。”
秦天照做。
第一下,呼吸还是急的,肩膀绷着。第二下,手指不自觉地提前发力。第三下,他想起军校那天,太阳很大,教官站在边上,他屏住呼吸,最后一枪出去,靶纸中心开了个洞。
第四次,他开始找到感觉。
第五次,肩膀松了。
第八次,他闭着眼完成整套动作,手指压下去那一刻,耳边好像真的响了一声枪。
“再来。”李锐说。
秦天睁开眼,点头。
十次做完,李锐让他装弹,重新上靶。
这次他没急着打。站定,调呼吸,脚掌贴地,腰部支撑,手臂稳定。第一发出去,报靶:9.5。
第二发,9.7。
第三发,10.0。
第五发,10.1。
第十发打完,平均环数显示9.8。秦天呼出一口气,额头出了汗,嘴角却扬了一下。
“怎么样?”李锐问。
“稳了。”秦天说。
“瓶颈不是退步。”李锐拍拍他肩膀,“是提醒你该换个方式前进。”
秦天把空弹匣取下来,重新装填。动作比之前慢,但每一环都卡得准。
“明天继续。”他说。
李锐没再说话,转身走了。秦天一个人留在靶位,又打了两组十发。成绩稳定在9.6以上。
远处传来脚步声。刘战抱着枪走过来,喘着气。
“秦队长,我能跟你一起练吗?”
秦天看了他一眼,“子弹带够了?”
“带了两匣!”
“那就行。”秦天拉开枪栓,“先打十发,我看看你姿势。”
刘战赶紧站到旁边靶位,摆好架势。第一枪打出去,偏了。
“脚再开一点。”秦天说,“你重心靠前了。”
刘战调整,第二枪还是偏。
“别急着扣。”秦天走到他身后,“瞄准时手要稳,但不是死用力。你是压扳机,不是掐脖子。”
刘战点头,重新来。
第三枪,命中8.3环。
“有进步。”秦天说,“再来五发。”
两人练了半小时。刘战的成绩慢慢上来,最后一发打了9.2。
“可以。”秦天说,“下周战术演练,你会被分到突击组。”
“真的?”刘战眼睛亮了。
“我说话算数。”秦天收枪,“但前提是,下次晨练你得提前十分钟到。”
“没问题!”刘战立刻答应。
秦天把装备放进柜子,擦了下手。他没回宿舍,而是去了战术分析室。门开着,里面没人。他打开电脑,调出昨天行动的录像。
画面里,他带队冲进主机房,解码器插上,倒计时停在00:07:13。技术人员重启系统,绿灯亮起。
他把视频拖到中间一段,反复播放赵雷切断通讯线路的画面。角度、时机、敌人反应速度……他一帧一帧看。
有人敲门。
是李锐。
“还在看?”他走进来。
“找漏洞。”秦天说,“通信中心那次,我们赢在快。但快不代表完美。”
李锐坐下,“你发现什么了?”
“赵雷剪线时,右边岗哨有个人探头。延迟了两秒才开枪,说明他不确定目标是不是我们的人。这个犹豫,救了我们。”
“所以?”
“下次敌人不会犹豫。”秦天关掉视频,“我们要更快,或者更假。”
李锐笑了下,“你想演一出戏?”
“真打太贵。”秦天说,“假打,也能赢。”
李锐起身,“明天团队训练,你可以试试。”
“我会的。”
李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别忘了,今天你突破了瓶颈。”
“我没忘。”
“那就别停下。”
门关上。秦天重新打开视频,跳到另一段:他们从排水管撤离时,地面有新鲜脚印。
他放大画面,盯着痕迹看了很久。
突然,他站起来,抓起外套往外走。
训练场的灯还亮着。几个新兵在格斗区对练,动作不大,但喊声不小。
秦天穿过走廊,直奔装备室。他输入密码,打开个人储物柜,翻出一双旧作战靴。
这是他刚进特勤局时穿的,鞋底纹路和现在不同。他蹲下,对比鞋印照片。
不一样。
他掏出笔记本记下几行字:
- 排水管入口脚印深度偏浅,体重不足七十公斤。
- 步距短,习惯性左脚先落地。
- 鞋底磨损集中在内侧,可能是扁平足。
写完,他合上本子,塞进衣兜。
回到射击场,灯已经熄了一半。他站在自己常用的靶位前,拿起枪,不上弹,只是空练动作。
呼吸,站姿,瞄准,击发。
一遍,两遍,三遍。
远处传来锁门的声音。管理员在清场。
秦天没动。
他继续练习,直到手指发酸。
最后一下模拟击发完成后,他缓缓放下枪,抬头看向靶心。
靶纸上的弹孔排列整齐,最中间那个,是10.1环留下的。
他把枪放进枪箱,转身走向出口。
走廊尽头,刘战靠墙站着,手里拎着两个饭盒。
“我给你带了早饭。”他说。
秦天走过去,接过一个。
“你还在这儿?”
“等你。”刘战笑,“我想知道,你怎么做到每次都打那么准的。”
秦天咬了一口包子,嚼了几下。
“我不是每次都准。”他说,“我只是尽量少犯错。”
他往前走,刘战跟上。
两人走到楼梯口,秦天忽然停下。
“明天战术演练,你负责佯攻组。”他说。
“啊?”刘战愣住。
“你速度快,但太想表现。”秦天看着他,“我要你跑直线,吸引火力。”
“那要是被打呢?”
“被打就倒下。”秦天说,“装死也是本事。”
刘战张了张嘴,想反驳,又闭上了。
秦天迈步下楼,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
二楼拐角,监控摄像头微微转动,红色指示灯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