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靠在断墙后,耳朵贴着冰冷的水泥。枪声停了,敌人没有继续进攻。这种安静不对劲。
赵雷压低声音:“再不动,我们会被活活耗死。”
李锐盯着对面高墙:“外面至少两组人轮换,正面冲是送命。”
艾文摆弄手里损坏的通讯器,屏幕裂了,信号格空着。
秦天没说话,从战术腰包里抽出一本薄册子。封皮磨损,边角卷起,是任务开始时记录的日志。他翻到中间一页,手指停在一段坐标和时间上。
“山鹰-9最后一次信号中断,是七点十八分。”他抬头,“我们收到‘叛徒’消息,说他在工厂等我们,是什么时候?”
艾文回忆:“七点二十五,通过加密频道推送的文件包。”
“差七分钟。”秦天用指甲划过纸面,“可我们在七点二十二就改了路线。那时候,还没看到文件。”
赵雷皱眉:“你是说……他们提前知道我们会变线?”
“不是知道。”秦天摇头,“是算准了我们会信那种情报。”
李锐听懂了:“谁会这么了解我们的决策习惯?还能接入任务通讯链?”
“只有能监控多国联合系统的人。”秦天合上日志,“这不是某个逃兵想投诚。这是有人在后台改剧本,让我们按他们的节奏走。”
艾文突然坐直:“等等。那个文件里的签名密钥,看着像第七中队的,但协议版本不对。老系统的握手流程少了一个验证层。”
“对。”秦天点头,“所以它不是破绽,是故意露的马脚。对方要我们发现这点,然后觉得‘哦,假的,但我们已经识破了’。其实从头到尾都在他们设计的认知框里。”
赵雷挠头:“听着像绕口令。”
“简单说。”秦天撕下一页纸,画了三条线,“我们以为自己在查真相,实际是在演一出戏。敌人不杀我们,是因为戏还没演完。他们要的是我们带着错误结论回去——比如‘王志勾结境外势力’,或者‘第七中队还有残余’。”
李锐冷笑:“那真正的目标呢?”
“不在这里。”秦天指着手绘图,“真正的漏洞,在能同时伪造数据、拦截通讯、调度武装力量的地方。这种权限,不会属于一个落魄特工,也不会属于某个财团保镖队。”
“你说的是国家机构?”赵雷声音压低。
“不止是机构。”秦天盯着远处仍在闪烁红光的摄像头,“是能跨境调取情报、预判行动路径、甚至操控我们内部系统的组织。能做到这些的,全球不超过五个单位。”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艾文吞了口唾沫:“你是说……某国情报局在背后插手?”
“不是插手。”秦天纠正,“是主导。我们查‘山鹰-9’,他们就放出人口舱线索;我们追资金流,他们就让星海信托冒头;现在我们被困,是因为他们需要我们出现在这个位置——为了下一步计划做铺垫。”
李锐眯眼:“下一步是什么?”
“不知道。”秦天收起日志,“但我知道一件事:他们不怕我们逃,怕我们想明白。”
赵雷摸了摸弹匣,只剩八发子弹。“所以现在怎么办?打不出去,叫不来人,连个能修的设备都没有。”
“我们还有脑子。”秦天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既然他们是按剧本走,那就别按他们的节奏来。”
他走到墙角,捡起半截断裂的pVc管。内壁有水渍,潮湿。
“排水管。”他说,“刚才爆炸震松了地面结构,我听见地下有回流声。这厂建在旧河道上,地下管网复杂。如果敌人的布防集中在地面入口,那下面可能就是盲区。”
艾文眼睛一亮:“你是说……走地下?”
“不是可能走,是必须走。”秦天指向图纸背面,“他们给我们这张图,特意标出正门、通风口、配电室,就是不想让我们注意那些没标记的地方。比如检修井、雨水渠、废弃电缆沟。”
李锐蹲下检查地板裂缝:“真有通道迹象。水泥层薄,下面是空心的。”
“爆破专家呢?”秦天问。
“问天留在后方了。”赵雷叹气,“我们现在连把螺丝刀都没有。”
秦天没答,弯腰抠住地缝边缘。指甲崩了一根,他没停,继续用力。李锐见状,也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下方黑乎乎的洞口。
一股湿冷空气涌上来。
“通的。”李锐探头看,“直径八十公分左右,勉强能爬。”
“够了。”秦天打开头灯,光束照进去。管道倾斜向下,内壁有铁梯残留,“这种老厂的排水系统通常连着市政网,最后通向变电站或河岸泵房。”
“你确定不是死路?”赵雷问。
“不确定。”秦天把背包塞进洞口,“但我知道,留在上面一定是死路。”
三人依次进入管道。艾文最后一个下去,临走前把破损的通讯器扔进角落。屏幕碎裂,彻底熄灭。
爬行二十米后,前方出现岔路。左边水流湍急,右边干燥但狭窄。
“走右。”秦天选了右边。
爬了十五米,头顶传来震动。泥土簌簌掉落。
“他们在炸地面。”艾文低声,“以为我们还在上面。”
“更好。”秦天加快速度,“让他们继续炸。”
又前行三十米,前方光线微弱。出口到了。
秦天先探头观察。外面是个半塌的砖房,墙皮剥落,角落堆着生锈变压器。墙上标着“110kV 变电站”,日期是二十年前。
“废弃的。”李锐确认四周无人,“但电线还连着主网。”
“说明没完全报废。”秦天环顾,“我们可以借电,也能藏身。”
四人全部脱出管道。赵雷瘫坐在地,喘着粗气:“总算活着出来了。”
艾文靠着墙,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刚才你说某国情报机构主导,可他们为什么要引我们到这里?图什么?”
“不是图我们。”秦天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打印纸。是之前任务中截获的资金流向表。
他指着其中一行:“看这里,‘新太平洋物流’,注册地在自由港,但股东名单上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巴尔克的白手套,另一个,是某国驻外经济参赞的堂弟。”
李锐凑近:“你是说……这条线早就埋好了?”
“三年前第七中队‘全军覆没’那天,这条资金链就开始运作。”秦天声音低沉,“他们不是临时起意,是从那时候就在布局。每一次我们查案,都像是在帮他们测试防御系统的漏洞。”
赵雷听得头皮发麻:“所以这次也是?我们被放进陷阱,是为了看我们怎么反应?”
“对。”秦天收起纸张,“他们在收集数据:我们的应变模式、通讯频率、突围偏好。这些东西汇总上去,就能预测下次行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艾文问,“回去报告?”
“报告给谁?”秦天反问,“总部系统有没有被渗透?今晚的通讯中断是巧合还是人为?如果我们带回的信息又被转手交给对手呢?”
没人说话。
秦天看向远处仍在燃烧的工厂轮廓:“我们不能按常规流程走了。从现在起,所有行动只限四人知情。联络用一次性密码本,见面用暗语对接。查案不再从证据入手,而是从‘谁希望我们看到这些证据’开始。”
李锐点头:“回归源头。”
“对。”秦天望向北方山区方向,“既然他们想让我们以为真相在这里,那真正的线索,一定在没人敢查的地方。”
赵雷站起来:“你说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秦天没答话,从背包里取出一支笔,在变电站墙上写下几个数字:7-2-9-4-1-6。
“这是新的接头码。”他说,“明天这个时候,如果我没发解除指令,你们就当我已经出事。自行启动b计划,目标直指新太平洋物流总部。”
艾文记下数字。
李锐检查枪械剩余子弹。
赵雷活动肩膀,拉紧作战服拉链。
秦天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工厂,转身走向黑暗山坡。
风刮过荒草,吹起他肩上的尘土。
他的靴子踩进泥里,留下一道清晰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