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驶过路口,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在车窗上像流动的光斑。苏梦瑶靠在副驾,手里还捏着那封“希望小学”的信封,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
秦天瞥了一眼,没说话,却把车速降了下来。
前方红灯亮起,他踩下刹车,忽然开口:“要不……下车走一段?”
她转头看他,有点意外:“现在?”
“就几步。”他说,“坐久了也累。”
她笑了下,点头:“行啊。”
两人下了车,夜晚的风带着雨后清新的味道。街道安静,行人不多,远处还有孩子嬉闹的声音飘来。他们并肩走着,脚步不快,方向也没有特别定。
“今天的事。”秦天先开了口,声音低但清楚,“不是走过场。”
她侧头看他。
“很多人做公益是为了曝光,为了名声。”他继续说,“你不一样。你站在那里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看每个孩子的脸,连谁没领到水杯都记得。”
她没立刻回应,只是低头看着脚尖前的路砖。
“我以前觉得,有钱人帮忙,总带点施舍味。”他说,“但你没有。你是真想让他们过得好一点。”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些?”
“因为我也这样。”他说,“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不只看目标,也看周围的人。有没有老人、小孩,会不会被波及。做事不能只看结果,还得看过程里有没有人受伤。”
她点点头,轻声说:“我一直怕别人觉得我是作秀。捐钱容易,可亲自来,被人盯着,说三道四,其实挺难的。”
“但你来了。”他说,“而且做得比谁都细。”
她笑了笑,眼里有点亮光:“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上学,老师讲过一句话——‘帮人不是因为你有多富,而是因为你记得自己也曾需要帮助’。那时候我家刚搬进大房子,我还穿着旧校服,同学笑话我。有个女生借了我一支笔,就一支,可我记得到现在。”
秦天听着,没打断。
“所以我现在不想只写张支票完事。”她说,“我想亲手去做。哪怕只是陪一个孩子走一段路,让他知道有人愿意听他说说话。”
秦天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你会做到的。”
她看他:“你信?”
“我见过太多半途而废的事。”他说,“有人开始轰轰烈烈,最后悄无声息。可你不一样。你今天蹲下来问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不是为了拍照,是真心想知道。这种人,不会放弃。”
她嘴角微微扬起,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他也跟上。
路过一家关了门的小店,橱窗玻璃映出两人的影子,肩并肩,距离比刚才近了些。
“其实我一直好奇。”她忽然说,“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坐在办公室发命令就行。为什么非要亲自动手?修麦克风、搭棚子、处理闹事的……这些事下面人都能做。”
“我能做。”他说,“而且我做了,大家才会更安心。”
“你就这么喜欢掌控一切?”
“不是掌控。”他摇头,“是责任。那天在仓库,如果音响坏了没人管,主持人慌了,孩子也会害怕。小事没处理好,大事就会出问题。我在战场上学会一件事——信任是从细节建立的。”
她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也信任我了?”
他顿了一下,说:“从你牵起那个小女孩的手开始。”
她笑了,笑得很轻,像是风吹动树叶那样自然。
他们走到一处小广场,路边有几张长椅。她走过去坐下,他也坐了下来,中间空了一个位置,但不远。
“我有个想法。”她望着前方空地,“以后我想建一所学校,不在市中心,也不靠捐款名单筛选。就在山里,或者镇上,让所有想读书的孩子都能进去。不管家里穷还是父母离异,只要愿意学,就能留下来。”
秦天看着她:“你会遇到阻力。”
“我知道。”她说,“审批难,资金不够,可能还会有人说我炒作。可我还是想试试。”
“那你不会一个人试。”他说。
她转头看他。
“如果你真要建,我可以帮你规划安全系统。”他语气平静,“选址、消防、应急通道,这些我懂。还能联系教育部门的朋友看看政策支持。”
她愣住:“你是说……你会参与?”
“不只是参与。”他说,“我是说,这事值得做,我就不会袖手旁观。”
夜风吹过来,她拉了拉围巾。他注意到她左手边有一滩积水,起身绕到她外侧,挡住可能溅起的水花。
她看着他这个动作,轻声说:“你总是这样,对每个人都照顾得很细。”
“习惯了。”他说,“在部队里,一个人出事,全队受影响。所以每个人我都得注意到。”
“可你现在不是在部队。”她看着他,“你现在是在陪我散步。”
他没回避她的目光:“但我还是我。”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敲着膝盖:“有时候我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很难轻松地活着。你要背负国家,我要面对家族。好像每一步都被人看着,不能错。”
“但我们还能选择做什么。”他说,“你可以选择今晚不去宴会,去仓库;我可以放下会议,来帮你办活动。这些都不是命令,是我们自己选的。”
她抬头:“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呢?”
他看着她:“谁反对?”
“比如家人,比如舆论,比如……你的上级。”她声音很轻,“他们会说你不该和一个富家女扯上关系,会影响形象。”
“我的形象?”他哼了一声,“我穿军装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做事。如果连喜欢谁都要听别人安排,那我还算什么指挥官?”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住了。
“我喜欢踏实做事的人。”他说,“你做了,我也做了。这就够了。”
她心跳加快,脸上发热,低下头不敢看他。
两人静了一会儿。
“你知道吗?”她忽然说,“我以前参加晚宴,都是笑着应付。可今天,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觉得有意义。”
“因为你在做你想做的事。”他说。
“也因为有你在。”她抬头看他,“你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坚持。”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伸出手,轻轻放在她手上。
她没躲,反而翻过手掌,握住了他。
他的手很硬,有茧,但她握得很紧。
他们就这样坐着,没再说话,手牵着手,看着前方空荡的广场。
一只流浪猫从花坛后跳出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垃圾桶,翻找食物。它瘦,毛色杂乱,但动作敏捷。
苏梦瑶轻轻动了下手:“它一定经常饿肚子。”
秦天说:“但它活得下来。”
“因为它不放弃。”
“对。”他看着那只猫,“只要还在动,就有机会。”
她靠在他肩上,很轻,就像一片叶子落下来。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收得更紧了些。
远处传来钟声,敲了九下。
她轻声说:“时间不早了。”
“嗯。”
“我们……该回去了吗?”
“还不用。”他说,“再坐会儿。”
她没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
风吹过树梢,几片叶子掉下来,落在长椅边缘。
她忽然想起什么:“下次活动,你还来吗?”
“你说呢?”他反问。
“我说你必须来。”
“那我就来。”
“不准放鸽子。”
“军人不说假话。”
她笑了:“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下次别总冲在前面。你是指挥官,不是突击队员。”
“可有时候,我得带头。”
“那就让我也在你身边。”她说,“别把我当客人,当成……同伴。”
他看着她:“你早就是了。”
她眼睛亮了一下,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是苏梦瑶小姐吗?我是城西福利院的李主任……您之前匿名资助的那批书,孩子们昨天收到了,他们都画了画想送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