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扫过地面,秦天的手还挡在前方,目光追着那辆远去的黑色轿车。他没说话,但肩膀微微绷紧。
苏梦瑶感觉到他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到空荡的路面和远处路灯拉长的影子。
“你又发现了什么?”她轻声问。
“没什么。”他放下手,重新环住她的肩,“只是最近总觉得不对劲。”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不是工作。”他顿了顿,“是有人在看我们。”
苏梦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指尖慢慢收紧。
“前两天我朋友转了个帖子。”她说,“说我们像童话故事,但现实里这种感情走不远。”
秦天冷笑一声:“他们连童话都看不懂。”
“你还笑得出来?”她抬头看他。
“为什么不?”他说,“别人议论我很多年了。说我靠关系进军校,说我升得太快是上面有人,说我冷血无情不适合带兵……哪一条是真的?哪一条影响了我?”
“可这次不一样。”她声音低了些,“以前是关于你个人,现在说的是我们。说我不该选你,说你配不上我。”
“配不上?”秦天挑眉,“谁定的标准?按资产算?还是按家族背景?”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语气缓下来,“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标准。你在乎吗?”
苏梦瑶摇头:“我不在乎。我只是……有点烦。明明是我们自己的事,怎么就成了所有人讨论的话题。”
“因为大家喜欢看热闹。”秦天说,“尤其是看到两个看起来不搭的人在一起,就爱猜结局。”
“那你猜我们会怎么样?”
“我不猜。”他说,“我只做。”
“做什么?”
“继续跟你坐在这里,吹海风,说话,牵手。”他抬手碰了碰她的发梢,“明天早上陪你吃早餐,后天陪你去学校选址,下个月一起去灾区回访。一件件把计划里的事做完。”
“就这么简单?”
“本来就不复杂。”他说,“是他们非要把感情搞成宫斗剧。”
苏梦瑶忍不住笑了:“你还知道宫斗剧?”
“特勤局待命的时候看过两集。”他一本正经,“全是假的。真要搞阴谋,哪有那么多废话。”
她笑得更厉害:“原来你是刷剧等任务?”
“总不能一直看作战手册吧。”他耸肩,“再说那剧女主太能哭,我要是你,早带着孩子跑路了。”
“你还会带孩子?”
“不会。”他干脆回答,“但我可以学。就像我现在也在学怎么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苏梦瑶靠回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最开始我也怀疑过。”她说,“我们之间差太多了。你是军人,我是富家女,你每天面对的是生死任务,我考虑的是基金会预算。我们生活的世界好像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我们现在在一个频道。”秦天说,“因为你关心的事,我愿意了解;我在做的事,你也从不打断。”
“我不是打断你,是担心你。”
“我知道。”他握紧她的手,“所以我不怕别人说什么。真正重要的人,不会用身份来衡量一段感情。”
“可他们会一直说下去。”
“那就让他们说。”他说,“等哪天他们发现我们还在,而且过得很好,自然就没话题了。”
“你这么有信心?”
“当然。”他低头看她,“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明年春天海边办婚礼。地点我都想好了,就在这个观景台旁边搭个帐篷。你穿白裙子,我穿便装。不请媒体,不搞排场,就我们两个人,外加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当见证。”
“这么随便?”
“不随便。”他说,“是我最认真的决定。”
苏梦瑶眼眶有点热,但她忍住了。
“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她说,“不是外界的看法,是怕自己扛不住。怕有一天你执行任务回不来,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怕我父亲逼我联姻,我不得不妥协;怕时间久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些事可能发生。”秦天没有否认,“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你要结婚,我就站在你家门口接你;我要出任务,一定提前告诉你去向;我们之间有任何问题,都不许藏着不说。”
“你能保证?”
“我不能保证不死,也不能保证永不受伤。”他说,“但我能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苏梦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笑了。
“你说得对。”她说,“我们清楚就够了。别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
“这才像话。”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刚才谁说累得不想动?”
“是有点累。”她靠着他的胸口,“聊了这么多未来,感觉像打了场仗。”
“比打仗轻松多了。”他说,“打仗要算敌情、地形、补给,还得防内鬼。谈恋爱只需要想一个人。”
“你就这点出息?”
“不止。”他低声说,“我已经想了九年。”
苏梦瑶怔了一下:“九年?”
“从你在公益讲座上记笔记那天开始。”他说,“别人都在拍照,你低头写重点。那天雨很大,你鞋子湿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也没换。我就在想,这女人挺狠。”
“你那时候就注意我了?”
“嗯。”他点头,“后来听说你是苏家女儿,我以为你会半途放弃。结果你没。每次活动都到场,挨个跟孩子说话,连脏衣服都亲手洗。我就确定了一件事——你不是来演戏的。”
“那你什么时候动的心?”
“动心?”他想了想,“大概是某次你蹲在地上帮小女孩系鞋带,抬头冲我笑的那一刻。我发现我心里松了一下。”
“松了一下?”
“就是那种——原来世界上还有人能做到既柔软又有力量。”他说,“不像我,只会硬撑。”
“你现在也会软了。”
“被你磨的。”他坦白,“以前我觉得示弱是缺点,现在觉得,能在你面前放松,是种本事。”
苏梦瑶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他外套口袋,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夜风吹得更冷了些,城市灯光依旧闪烁。
一辆摩托从远处驶过,引擎声划破寂静,又迅速消失。
“你说以后还会有人议论我们吗?”她问。
“会。”他说,“只要我们还在做事,就会有人说话。”
“那怎么办?”
“继续做。”他说,“做得让他们闭嘴。”
“要是闭不了呢?”
“那就吵赢他们。”他嘴角扬起,“我辩论赛拿过全军第一,还没怕过谁。”
“你还参加过辩论赛?”
“代号‘行天’之前的事。”他说,“主题是‘牺牲少数能否拯救多数’。我反方,赢了。”
“你怎么辩的?”
“我说,真正的指挥官,不该在战场上做选择题。”他看着海面,“而是要想办法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苏梦瑶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知道吗?”她说,“我越来越庆幸那天没听父亲的话退出公益圈。如果我没坚持,就不会遇见你。”
“那你爸现在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她笑了笑,“他骂我傻,说我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找苦吃。但上个月他偷偷往基金会账户打了五百万,备注写着‘别让人欺负我女儿’。”
秦天笑了:“老爷子嘴硬心软。”
“所以他最怕的不是你身份低。”她说,“是他觉得保护不了我。”
“我能保护你。”
“我知道。”她靠着他,“所以我也不怕了。”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手始终没分开,身体也贴得很近。
远处钟楼传来十二下钟声,一下一下敲在夜色里。
苏梦瑶打了个哈欠。
“困了?”秦天问。
“嗯。”她点头,“但不想走。”
“不走。”他说,“再坐会儿。”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秦天低头看她,轻轻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海浪拍打着岸边,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
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过观景台外的道路,车灯再次扫过地面,照亮了长椅一角。
秦天抬起手准备遮光,却发现那辆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人影探出身来,手里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