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秦天的车已经停在苏梦瑶家楼下。他没按喇叭,只是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扇熟悉的窗。窗帘动了一下,很快,苏梦瑶拎着包走出来,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头发扎得整整齐齐。
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把文件袋放在腿上。
“都准备好了?”秦天问。
“嗯。”她点头,“律师八点半开门,我们准时到就行。”
车子启动,路上没什么人。两人没说话,但气氛不沉闷。昨天的决定像一块石头落了地,现在只需要一步步走完流程。
八点二十分,律师事务所的大门打开。接待员笑着迎他们进去。律师接过材料开始登记,动作利索。
可不到五分钟,电话响了。
律师接起,脸色慢慢变了。他挂掉电话,看着两人说:“苏小姐,很抱歉,您名下的所有资产相关法律程序,现在被临时冻结。需要家族理事会集体决议才能继续。”
苏梦瑶皱眉:“谁下的通知?”
“苏家法律顾问。”律师摊手,“他们说这是内部规定,不是我能干预的。”
秦天坐在旁边,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手机震动。是苏梦瑶的母亲。
她按下接听,放到免提。
“梦瑶,”母亲声音低,“你爸说了,如果你今天去领证,他就当众宣布和你断绝关系。不只是名义上,以后所有财产、资源、人脉,全部切断。”
苏梦瑶握紧手机:“妈,我有自己的工作,有收入,我不靠家里养。”
“可你是苏家的女儿。”母亲叹气,“林家那边明天就要发聘书,仪式都安排好了。你现在闹,只会让大家都难看。”
“我不是在闹。”她说,“我在争取我自己的人生。”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然后挂了。
秦天拿起手机打给另一个号码:“帮我查林远舟家族企业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向,重点看有没有境外注资或异常并购。”
“可以,但需要立案依据。”对面说,“目前没有安全风险提示,走不了紧急流程。”
他放下手机。
计划第一条,财产独立,失败。
第二条,家庭沟通,失败。
第三条,证据留存,还没开始就被堵死。
唯一能用的第四条——国家安全审查,卡在起点。
两人走出律所,阳光刺眼。苏梦瑶抱着文件袋,走得有点慢。
“我们去趟老宅吧。”她说,“我想见我爸一面。”
秦天没拦她。
苏家大宅门口,铁门紧闭。门卫看到他们,摇头:“老爷交代了,不见。”
“那你帮我传句话。”苏梦瑶站直了,“我不结婚,也不会签任何协议。你们想怎么闹都行,但我不会低头。”
门卫犹豫一下,还是进去了。
十分钟后,管家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老爷说,林家聘礼明日送达。让您这几天好好休息,别乱跑。”
“我就站在这儿,等他亲自跟我说这句话。”苏梦瑶不动。
管家低声:“小姐,您知道这事由不得您。林家背景硬,生意遍布全国。秦先生是军人,没产业,也没股份。您跟了他,以后怎么办?吃苦吗?”
秦天开口:“她不是嫁来吃苦的,是来生活的。”
管家看了他一眼:“生活要钱。您拿什么给她?工资条吗?”
秦天没生气:“我拿的是承诺。不是每一分钱都算得清的。”
“可我们家算。”管家说,“婚姻是合作,不是冲动。”
苏梦瑶笑了下:“所以我是用来合作的工具?”
“您别这么说。”管家叹气,“我们都希望您好。林少爷条件好,家里也支持。秦先生……恕我直言,配不上。”
风吹过来,文件袋的一角被吹开,几张纸飘出来。秦天弯腰捡起,递还给她。
她接过,手有点抖。
两人转身离开,走到街边才停下。
“现在怎么办?”她问。
“再想办法。”他说。
“还有办法吗?”她声音轻了,“他们根本不给我们开口的机会。律师不能办,家人不愿谈,连见面都不让。你说的审查要证据,我现在连自己账户都动不了。”
秦天看着前方。
他知道她在等一个答案。但他给不了。
他们昨晚设计的所有步骤,都被对方用一道家规、一通电话、一个身份压了下来。不是他们做得不够好,而是对手根本不在同一个规则里打架。
苏梦瑶靠着路灯杆坐下,把文件袋抱在怀里。
“我以为只要坚持就能赢。”她说,“可现在感觉,我们像在撞墙。”
秦天站在她面前,没说话。
他习惯了战场。敌人来了,就打回去。任务受阻,就换路线。可这里是另一种战场。没有枪声,没有命令,只有看不见的网,一层层罩下来。
他第一次觉得,有些东西,比子弹更难突破。
“你说过,让我别当弱者。”她抬头看他,“可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弱。什么都做不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保不住。”
“你不是弱。”他说,“是他们太强。不是能力强,是规矩强。”
“可规矩不该这样用。”
“但它已经被用了。”
她低下头,手指抠着文件袋的边缘。
“要是我不姓苏就好了。”
“那你就是别人了。”
她苦笑:“可我不想变成现在的我。”
秦天蹲下来,平视她。
“听着,”他说,“他们能冻账户,能发聘书,能断关系。但他们不能替你签字。只要你不签,婚约就不成立。这是法律写的,不是他们说了算。”
“可他们会一直逼。”
“那就一直扛。”
“万一我扛不住呢?”
“我扛。”
“你一个人扛得动吗?”
“扛不动也得扛。”他说,“我不可能看着你被人安排一生。”
她看着他,眼睛有点红。
“可我不想你为我变成另一个人。我不想你去查人黑料,去用权力压人。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不会。”他说,“我可以走正路,哪怕慢一点。”
她靠在灯杆上,闭上眼。
“我只是累。”
“那就歇一会儿。”
“歇完呢?还得往前走。”
“对。”
“可前面全是墙。”
“那就拆。”
“拿什么拆?”
“拿时间。”
“要是时间不够呢?”
“那就再拉长。”
她睁开眼:“你总是这样。问题来了,你说解决。解决不了,你说再想办法。可这次不一样。这不是任务,是生活。是每天醒来都要面对的事。”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她声音突然高了一点,“你每天穿军装,有人敬礼,有人听令。我说话没人听,我签字没人认。我连住哪儿都要看脸色!”
秦天没动。
“对不起。”她马上低头,“我不该冲你发火。”
“你该。”他说,“憋太久会伤身。”
她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也不知道。”
她愣住。
“你也……不知道?”
“对。”他说,“我以为有计划就行。但现在发现,有些事计划不了。但我们还在,这就是机会。”
她看着他,很久。
然后慢慢站起来,把文件袋夹在腋下。
“走吧。”
“去哪?”
“回家。”
“回哪个家?”
“你的。”她说,“你说过让我住你那儿。我现在要去。”
秦天点头,接过她的包。
他们走向停车场,脚步一致。
快到车边时,苏梦瑶忽然停下。
“秦天。”
“嗯?”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签了字,你会恨我吗?”
他转过身,直视她。
“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可结果一样。”
“但人不一样。”他说,“只要你心里没认,就永远有机会翻盘。”
她看着他,终于点了下头。
他们上车,发动引擎。
车子缓缓驶离街区。
后视镜里,那栋欧式大宅静静立着,铁门依旧紧闭。
苏梦瑶最后看了一眼。
然后转回头,双手紧紧攥着那份被退回的财产独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