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芷蘅院。
夜色已深,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谢明蓁端坐于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几本账册,指尖在一行行数字上缓缓划过,眼神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绮罗悄步走近,低声道:“小姐,都查清了。
刘管事借着采买药材的便利,这半年来,至少贪墨了府中三千两银子。与他勾结的那家药铺,也是他远房侄子所开,以次充好,虚报价格,证据确凿。”
谢明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刘管事,前世便是这个看似忠厚的老奴,被萧景珩暗中收买,在她与瑞王府之间传递假消息,最终导致谢家在一个关键节点上判断失误,损失惨重。
重生归来,她一直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将他彻底钉死的时机。
“他可知晓了?”谢明蓁合上账册,声音平淡。
“尚未。他今日还如常去账房支了五百两银子,说是要采购一批上等灵芝。”绮罗回道,语气带着一丝鄙夷。
“贪得无厌。”谢明蓁轻哼一声,“母亲那边可知会了?”
“夫人说了,内宅之事,全凭小姐做主。”
“好。”谢明蓁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眸光锐利,“那就按计划行事。明日采买的药材入库时,让他当场现形。”
“是。”绮罗应下,迟疑片刻,又道,“小姐,安靖侯府那边传来消息,苏云昭被其父禁足了。”
谢明蓁眉梢微挑:“哦?所为何事?”
“似是因她顶撞了安靖侯,追问其生母死因。”
谢明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忌惮。
这个苏云昭,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竟能逼得安靖侯用禁足来压制她,看来她查到的东西,已经触及了一些人的底线。
联想到瑞王对她若有若无的关注……此人,绝不能留。
等处理完刘管事,是该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将这潜在的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了。
翌日上午,相府库房前的空地上。
几大车新采买的药材正在卸货入库,刘管事挺着微胖的肚子,在一旁指挥着仆役,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这批“上等灵芝”是他精心挑选的“好货”,一转手又能赚上不少。
就在这时,谢明蓁在谢夫人和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过来。
刘管事连忙上前行礼,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大小姐,夫人,您们怎么来了?这里尘土大,莫要脏了您的衣裳。”
谢明蓁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搬卸的药材,淡淡道:“无妨。近日府中开销甚大,母亲让我来看看采买的情形。刘管事,这批灵芝成色如何?”
“回大小姐,都是顶好的货色!您看这品相,这大小……”刘管事连忙拿起一株“灵芝”,滔滔不绝地夸耀起来。
谢明蓁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是吗?可我怎的瞧着,这灵芝的菌盖背面,颜色暗淡,孔洞粗大,更像是寻常的树舌冒充的?”
刘管事脸色猛地一变,强笑道:“大小姐说笑了,您金尊玉贵,哪里认得这些……”
“我不认得,总有人认得。”谢明蓁打断他,对身后吩咐道,“去请陈老先生来。”
陈老先生是相府供养的一位老医师,医术精湛,德高望重。
不多时,陈老先生便被请来,他拿起那“灵芝”仔细一看,又掰开闻了闻,顿时摇头:
“此物绝非灵芝,乃是低劣的树舌,药效天差地别,价值不足灵芝百分之一!”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刘管事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噗通跪地:“大小姐明鉴!老奴……老奴也是被那药铺给骗了啊!”
“被骗了?”
谢明蓁冷笑一声,从绮罗手中接过几本账册,重重摔在他面前,“那这半年来,你多次以高价采买次品药材,中饱私囊,共计贪墨府中白银三千七百两,也是被骗了?
你与那‘济世堂’药铺的东家乃是远亲,合伙做局,坑骗主家,也是被骗了?!”
她每说一句,刘管事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已是面无人色,瘫软在地。他没想到,谢明蓁竟将他的底细查得如此清楚!
“还有,”谢明蓁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冰锥,“去年腊月,你是否曾私下与瑞王府的人接触,泄露府中消息?”
刘管事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连夫人都未曾察觉,大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在谢明蓁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拖下去!”谢明蓁不再看他,转身对谢夫人道,“母亲,此等背主忘恩、贪墨成性之徒,按家法,当杖责五十,革去职务,发卖苦寒之地,以儆效尤!”
谢夫人看着女儿雷厉风行、处事果决的模样,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复杂,最终点了点头:“就依你。”
立刻有健仆上前,将瘫软如泥、连求饶都发不出的刘管事拖了下去。空地上的仆役们噤若寒蝉,看向谢明蓁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谢明蓁环视众人,声音清冷,传遍全场:“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相府容不得蛀虫,更容不得背主之人!往后谁再敢生异心,刘管事便是前车之鉴!”
处理完刘管事,谢明蓁回到芷蘅院,心情并未放松。
清理了内患,外忧却更显紧迫。靖王巡查边境在即,她需确保万无一失。而那个被禁足的苏云昭,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
她走到窗边,望着安靖侯府的方向,眼神渐冷。是时候,给这位不安分的侯府嫡女,找点真正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