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安靖侯府内却灯火通明,人影惶惶。
苏翰远一声令下,府中家将如狼似虎般扑向丽香苑,脚步声、呵斥声、女子尖叫声混杂成一片,打破了侯府往日的虚伪平静。
苏云昭立于嘉荫堂廊下,目光冷冽地望向丽香苑方向。
夜风拂过她鬓角碎发,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那股压抑多年的郁气。
拂雪按剑侍立在她身侧,低声道:“小姐,侯爷已调了外院护院封锁各门,柳姨娘插翅难飞。”
“未必。”苏云昭声音平静,“她经营多年,未必没有后手。父亲……也未必真能狠下心肠。”
她太了解苏翰远的优柔寡断,若非证据确凿且危及自身,他恐怕仍会念及旧情。
果然,不过一炷香功夫,便有家将来报:“侯爷,柳姨娘……不在丽香苑正房!只在厢房抓到了几个丫鬟,正房妆奁抽屉暗格洞开,细软金银不见了多半!”
苏翰远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搜!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所有狗洞、角门,乃至围墙内外,都给本侯盯死了!”
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柳姨娘的势力早已渗透侯府,竟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提前得到风声,险些金蝉脱壳。
苏云昭适时上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父亲,当务之急,是拿下她的心腹。那个负责与钱先生联络的刘管家,还有她身边那个懂拳脚的婆子赵妈妈,务必生擒。
他们嘴里,才有真正能钉死柳姨娘、乃至牵连靖王府的铁证。”
苏翰远看了女儿一眼,此刻再无半分轻视,挥手道:“就按小姐说的办!重点缉拿刘管家、赵妈妈!”
府内顿时展开一场清洗。刘管家试图从后花园假山密道逃走,被早有准备的拂雪带人堵个正着。
那赵妈妈竟有几分武艺,打伤了两名护院,欲翻墙而出,却被闻讯赶来的凌墨暗中一枚石子击中膝窝,从墙头栽下,束手就擒。
审讯就在外院刑房进行。苏翰远亲自坐镇,苏云昭立于屏风之后静听。
起初刘管家还咬死不认,直到苏云昭让拂雪呈上他私下与钱先生往来书信的摹本,以及他妻弟在城外偷偷购置田产的契书,刘管家才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侯爷饶命!都是柳姨娘指使小的!她说……说此事有靖王府撑腰,万无一失!所得利润,她占四成,三成孝敬林贵妃,两成打点各方,只余一成充入公账……”
刘管家涕泪横流,将走私路线、交接暗号、乃至几次利用侯府船只夹带私盐铁器的经过和盘托出。
另一边,赵妈妈受不住刑,也招认了曾奉柳姨娘之命,监视苏云昭生母,并在其病重时,协助柳姨娘将一种“无色无味,能令人日渐虚弱”的药物混入汤药之中。
口供、物证、人证,环环相扣,织成一张无可辩驳的罪网。
苏翰远听着那一桩桩、一件件,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这才知晓,自己枕边人竟是如此蛇蝎心肠,而侯府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拖入了足以万劫不复的深渊。
“父亲,此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屏风后,苏云昭的声音幽幽传来。
苏翰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他起身,沉声下令:“柳氏心腹刘管家、赵妈妈,罪证确凿,签押画供。
其余涉及贪墨、协助走私之仆从,一律拿下,严加看管!
柳氏……废其姨娘之位,禁足丽香苑,非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收回其所有管家对牌、钥匙,府中中馈,暂由……暂由大小姐苏云昭代管!”
这道命令一下,等同于宣告了柳姨娘在侯府的彻底失势。
消息传回丽香苑,被堵嘴捆缚、塞在杂物房角落的柳姨娘听得外面动静,得知心腹尽数被擒,自己也被夺权禁足,眼中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如同濒死的毒蛇。
而苏云昭,在接到苏父口令后,并未有丝毫得意之色。
她平静地吩咐拂雪和挽月:“去清点柳姨娘房中剩余之物,所有账册、契纸、书信,一律封存带走。
府中下人,凡与柳氏关联过密者,暂且看管,待查明后再行处置。即刻起,侯府各门加派我们的人手,凡有异动,立刻来报。”
她深知,这仅是第一步。柳姨娘虽倒,但其背后牵扯的靖王与林贵妃,绝不会善罢甘休。而父亲苏翰远的态度,也仍需巩固。
是夜,苏云昭在疏影轩中,对着烛火翻阅着柳姨娘与钱先生的密信副本,试图从中找出更多与宫中、与生母旧案相关的线索。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芭蕉叶,声声入耳。
挽月端来安神茶,轻声道:“小姐,夜深了,歇息吧。府中大局已定,柳姨娘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苏云昭接过茶盏,指尖微凉:“翻不起风浪?”
她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只怕,真正的风浪,才刚刚开始。靖王那边,绝不会毫无反应。”
她话音未落,拂雪疾步从门外进来,神色凝重,低声道:
“小姐,刚收到顾先生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消息,靖王……似乎已得知侯府变故,勃然大怒。钱先生奉命,已连夜动身,不知去向。”
苏云昭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靖王阵营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