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苏云昭于蕙草殿聆听皇后教诲的同时,锦华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与皇后宫中的药香檀香不同,锦华宫内暖香馥郁,甜腻醉人。紫铜鎏金熏笼里袅袅吐着名贵的鹅梨帐中香,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多宝格上陈列着各式奇珍异宝,流光溢彩,映照得满室生辉。这里的一切,无不彰显着主人圣眷正浓,宠冠六宫。
林贵妃正斜倚在窗下的贵妃榻上,两个小宫女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她染着蔻丹。她身着绯红色金线绣百蝶穿花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容貌娇艳夺目,虽已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宜,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只是那眉梢眼角隐约透着一丝凌厉与恣意。
“娘娘,靖王妃谢小姐在外求见。”贴身大宫女柔声禀报。
林贵妃懒懒地抬起眼皮,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快请进来吧。这孩子,就是礼数多,说了不必常来请安,偏生如此孝顺。”
话音未落,谢明蓁已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今日她穿了一身樱草色绣折枝玉兰的衣裙,妆容清丽淡雅,发间只簪一支珍珠步摇,行动间珠光轻颤,更衬得她人比花娇,我见犹怜。与这锦华宫的奢华浓艳对比鲜明,却又奇异地融合,仿佛万紫千红中独独辟出一抹清新,令人眼前一亮。
“臣女谢明蓁,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她盈盈拜下,声音娇柔婉转,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
“快起来,到本宫身边来坐。”林贵妃笑容更盛,亲自虚扶了一把,拉着她在榻边坐下,“瞧瞧这小脸,几日不见,越发水灵了。景琰那孩子真是好福气。”
谢明蓁适时地垂下头,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颊边飞起两抹恰到好处的红晕,声如蚊蚋:“娘娘取笑臣女了……能得王爷青眼,才是臣女天大的福分。”她嘴上谦逊,心中却冷笑。前世,她痴恋萧景珩,却屡屡被其冷淡忽视,最终落得那般凄惨下场。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萧景琰虽不及萧景珩温润儒雅,却野心勃勃,更容易掌控,且林贵妃圣宠不衰,正是她复仇和攀登权力顶峰的最佳阶梯。
寒暄几句后,谢明蓁示意身后侍女捧上一个精美的紫檀木匣子。“听闻娘娘近日夜里偶有惊悸,睡眠不安。臣女家中偶得一支上好的野山参,据说有安神定惊之效,另有家父从南海寻来的些许珍珠粉,用以敷面最是养颜安神。些微之物,不成敬意,只盼娘娘凤体安康,容颜永驻。”她打开匣盖,只见里面红丝绒衬垫上,躺着一支须发皆全、品相极佳的老参,旁边还有一个玉罐,想必盛的就是那珍珠粉。这份礼,既投其所好关心健康,又紧扣其爱美之心,可谓十分用心。
林贵妃果然喜笑颜开,她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但这份心意和体贴却让她十分受用。“你这孩子,就是有心!比本宫宫里这些木头疙瘩强多了!”她笑着睨了一眼旁边的宫女,宫女们连忙低下头。“你呀,日后常来陪本宫说说话,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能陪伴娘娘,是臣女的荣幸。”谢明蓁甜甜一笑,顺势道,“娘娘母仪天下,风华绝代,陛下对娘娘爱重非常,这满宫里谁不羡慕?只是……臣女偶尔听闻,有些不开眼的东西,仗着几分微末姿色,便想学那效颦的东施,妄图分润娘娘恩泽,真是可笑又可恼。”她似是随口一提,语气带着几分天真又义愤的娇嗔。
林贵妃闻言,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冷哼一声:“不过是个玩意儿,新鲜几天罢了,也值得你放在心上?陛下不过是图个新鲜,这宫里,谁能越得过本宫去?”话虽如此,她眼底却迅速掠过一丝阴霾。皇帝近来确实对某个新入选的小嫔妃多了几分留意,虽未越矩,却足以让她心生警惕。
谢明蓁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笑,面上却愈发恳切:“娘娘自然是不惧的,只是癞蛤蟆跳上脚背,虽不咬人,却恶心人不是?臣女只是替娘娘不值罢了。若有什么臣女能为您分忧的,但请娘娘吩咐,臣女万死不辞。”她适时地表露忠心,将自己牢牢绑在贵妃的战车上。
林贵妃看着她年轻娇艳的脸庞和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维护,心中甚是舒坦。她拍了拍谢明蓁的手,语气亲昵了许多:“好孩子,你的心意本宫知道了。这宫里啊,人多眼杂,心思也多。有些事,本宫不便出面,你是个灵透的,日后常来往,帮本宫多听听,多看看,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早告诉本宫便是。”这几乎是默许了谢明蓁成为她在宫廷中的耳目和助力。
“臣女明白。”谢明蓁心领神会,立刻应下。她又陪着林贵妃说笑了好一会儿,言语间巧妙奉承,不时透露些宫外听来的趣闻和世家大族间的隐秘动向,引得林贵妃笑声不断,愈发觉得她可心可意。
直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谢明蓁才起身告退,言道不敢打扰贵妃休息。林贵妃赏了她一对赤金缠丝手镯,又嘱咐她常来,这才放她离去。
走出锦华宫,谢明蓁脸上的娇甜笑容瞬间收敛,化为一片冰冷的算计。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富丽堂皇的宫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林贵妃?不过是个空有美貌和宠爱的蠢货,前世若不是靠着家世和运气,早就在宫斗中死无全尸了。这一世,正好成为她谢明蓁手中的一把刀,一块垫脚石。
而那个苏云昭……想起昨日眼线报来的,苏云昭竟得了皇后青眼,谢明蓁眼中闪过狠戾之色。那个贱人,命倒是硬得很。不过没关系,等她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等靖王登上大宝,所有碍眼的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