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之地,有一座闻名遐迩的皇家别苑,名为“沁芳园”。
时值初夏时节,园内百花竞相绽放,争奇斗艳,彩蝶翩翩起舞,蜜蜂嗡嗡鸣叫,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今日,在这如诗如画的园林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赏花宴,几乎汇聚了京城内所有适龄的世家子弟与名门贵女。只见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整个园中洋溢着富贵风流、欢声笑语的氛围。
在这繁华热闹之中,谢明蓁独自坐在临水的美人靠上,她身着一件月华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衣饰华美,衬得她容颜清丽脱俗,气质高雅非凡。
她手中轻执一柄泥金芍药团扇,轻轻扇动,目光看似在欣赏池中游弋的锦鲤,实则心不在焉,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全场。她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那便是靖王萧景琰。
前世的记忆在她脑海中依然清晰如昨,她深知萧景琰今日必定会出席这场赏花宴。而她,正是要借此良机,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深刻且不可磨灭的印象。
“蓁姐姐,一人独坐岂不无趣?不如与我们一同去那边亭子里联诗吧?”几位相熟的贵女笑着走过来,热情地邀请她。
谢明蓁抬起眼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浅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柔弱与疏离:“多谢妹妹们的好意,我略有些头晕,在此吹吹风便好。”
她今日的目的,并非是与这些闺秀们争奇斗艳,而是要一鸣惊人,脱颖而出。
果然,不多时,园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身着紫色亲王常服、身姿挺拔的萧景琰在一众宗室子弟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容貌英挺,眉宇间自带一股沙场历练出的锐气,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众贵女们或羞涩地垂下头,或含情脉脉地偷觑,心思各异,暗自揣摩。
谢明蓁看准时机,缓缓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不远处一丛开得正盛的白玉兰。
她驻足花前,微微仰首,似在欣赏那冰清玉洁的花朵,实则心中默数着时机。
当萧景琰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这边时,她轻声吟道:“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声音清越悠扬,字字珠玑。诗句不仅生动描绘了玉兰的优雅风姿,更暗含一种高洁不俗、欲上青云的志趣。
一时间,附近几位本就颇有才名的公子纷纷侧目,露出赞赏之色。
“好诗!谢小姐果然好才情!”
“此诗咏玉兰,形神兼备,意境超然,妙极!”
萧景琰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谢明蓁身上。他虽不喜附庸风雅,但此诗确实清丽脱俗,与此女之前听闻的“柔弱”形象颇有不同,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
谢明蓁感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心中一定,却故作不知,只微微侧身,向称赞她的几位公子颔首致意,姿态落落大方,尽显名门风范。
宴席开后,众人移步至水榭之中。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边境战事上。几位将门子弟正热烈议论着近期北狄的小股骚扰,言辞间颇显忧虑。
萧景琰听着,眉头微蹙。
他近期确为此事烦忧,边境防线看似稳固,实则有几处关隘年久失修,兵力部署亦存在隐患,只是朝中多数人尚未察觉。
就在这时,坐在稍远处的谢明蓁,仿佛是无心之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萧景琰耳中:
“听闻落鹰峡一带山势险峻,本是天然屏障,可惜近年来时有山崩,若被敌军窥得路径,绕行突袭,恐成大患……”
落鹰峡!
萧景琰心中剧震!这正是他近日最担忧的几处隐患之一!此地偏远,情报传递不便,朝中知晓此地详情者寥寥,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得知?还能一针见血指出关键?
他再也按捺不住,举杯走向谢明蓁所在的那一席。
“谢小姐。”萧景琰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谢明蓁似乎吓了一跳,忙起身敛衽行礼,姿态柔弱,语气谦卑:“臣女参见靖王殿下。”
“方才听小姐提及落鹰峡,见解独到。”萧景琰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不知小姐从何得知此地情形?对此隐患,又有何高见?”
来了!谢明蓁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惶恐的模样,细声细气道:
“殿下谬赞了。臣女……臣女不过是前些日子偶然听家父与幕僚议论边事,提及此地,心中挂念,才有此妄言。臣女浅见,岂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她将消息来源推给谢丞相,合情合理。而这般谦卑姿态,更易引人好感。
萧景琰见她如此,语气稍缓:“小姐但说无妨,本王愿闻其详。”
谢明蓁这才抬起头,眼波流转,快速而清晰地分析了落鹰峡的地形利弊,以及加固防御、加强巡逻的必要性,虽未深入军事细节,但思路清晰,切中要害,俨然一副心有沟壑的模样。
萧景琰越听越是惊异。此女不仅知晓边情,更能提出切实看法,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
他看向谢明蓁的目光,已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谢小姐果然慧质兰心,见识不凡。”萧景琰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不知小姐对边境其他事务,可还有所知?”
水榭之中,靖王与相府嫡女相谈甚欢的画面,落入众人眼中,激起无数心思。而谢明蓁,则在萧景琰专注的目光中,知道自己精心设计的第一步,已然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