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轩的日子如同凝滞的死水,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暗流涌动。
苏云昭深知,被动等待绝非良策。
柳姨娘的禁足令和克扣用度,意在消磨她的意志,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她必须主动出击,在有限的范围内,寻找可用的棋子。
那日听到小丫鬟的报信后,苏云昭便让挽月暗中留意张嬷嬷及其身边人的动向。
果然发现张嬷嬷最近手头阔绰了些,不仅腕上多了个成色不错的银镯子,还常常托外院的小厮偷偷带些时兴点心和零嘴进来,分明是手头宽裕了许多。
结合那小丫鬟的话,苏云昭几乎可以断定,张嬷嬷已被柳姨娘收买,负责监视疏影轩的一举一动,将这些琐碎动静都报到柳姨娘耳中。
“小姐,这张嬷嬷吃里扒外,我们该怎么办?”挽月气愤难平,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云昭神色平静,只淡淡瞥了一眼窗外那道略显得意的身影,轻声道:
“不必打草惊蛇。她既然能被柳姨娘收买,自然也能被我们‘打动’。关键在于,我们能否开出比柳姨娘更让她心动的价码,或者,抓住她的把柄。”
她目前两手空空,银钱拮据,第一条路走不通。那就只剩第二条——找到张嬷嬷的错处,拿住她的七寸。
机会很快到来。这日午后,负责给各房送新鲜瓜果的仆役照例来到疏影轩外。
因着禁足令,物品只能送到院门口,由院内的人接手。
张嬷嬷扭着腰上前,一边挑挑拣拣,一边对着那年轻仆役颐指气使:“这果子品相不行,拿回去换!还有这筐菜,看着就不新鲜,当我们疏影轩是好打发的吗?”
那年轻仆役显然是新来的,被她唬得面红耳赤,讷讷不敢言,只低头搓着衣角。
苏云昭站在窗后,冷眼旁观。
张嬷嬷这般作态,无非是想彰显自己在这院里的“权威”,顺便克扣些好东西中饱私囊。
她目光扫过那年轻仆役,见他虽然局促,眼神却还算清正,不像是奸猾之徒。
“挽月,”她轻声吩咐,“你去接手,就说我的话,蔬果不必挑剔,够用即可。另外,悄悄问问那送菜的小厮,张嬷嬷平日是否也常这般刁难他们,克扣份例?”
挽月依言而去。张嬷嬷见挽月出来,碍于苏云昭的吩咐,只得悻悻闭嘴,但眼神颇为不善,隐隐透着几分恼怒。
片刻后,挽月回来,低声道:“小姐,问清楚了。
那张嬷嬷确实经常借故克扣各房送来的份例,尤其是我们疏影轩和几位不得宠的姨娘处,然后将克扣下来的东西,要么自己吃了,要么偷偷拿出去换钱。
那送菜的小厮叫李四,对此早有怨言,只是人微言轻,不敢声张。”
苏云昭点了点头。这就是张嬷嬷的把柄。虽然不算大,但足以让她在关键时刻有所顾忌。她命挽月将此事暗暗记下,日后或可一用。
然而,调查生母死因,光靠拿住一个仆役嬷嬷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接触到府外的人,尤其是可能知晓当年之事的旧人。比如,当年给生母诊治的太医。
她让挽月尝试联系之前找到的张嬷嬷(生母旧仆),却得知张嬷嬷已被柳姨娘的人看得死死的,根本无法传递消息。
连她唯一的儿子也被调去了庄子上做事,明为提拔,实为人质。这条路似乎也被堵死了。
这日深夜,苏云昭辗转难眠,索性起身,凭记忆将残缺令牌的纹样仔细描绘在纸上,思索着“锦”字可能的含义。
窗外月色朦胧,树影摇曳,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衬得这疏影轩愈发寂寥。
忽然,院墙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衣袂摩擦声,以及几声压抑的闷哼与短促的打斗声,很快又归于寂静,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苏云昭立刻警觉地吹熄了灯,隐在窗后阴影中向外望去。
月色如水,静静洒在庭院中,只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墙头,院外似乎有人影晃动了一下,但也很快离去,只余枝叶微颤,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第二天一早,挽月出门领取份例早饭时,听到两个洒扫的婆子躲在廊角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昨晚后巷不太平,好像有贼人想摸进咱们府里,被巡夜的护卫发现了,打跑了!”
“真的?吓死人!幸好没进来……”
“怪就怪在,护卫说那伙贼人好像不是冲着库房或者主子们院子去的,倒像是在……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真是邪门!”
挽月心中一惊,屏息细听片刻,连忙回来禀报苏云昭。
苏云昭听完,秀眉微蹙。贼人?找人?她立刻联想到昨夜听到的动静。是柳姨娘派来的人?想对她不利?还是……别的什么人?
她想起之前几次化险为夷,似乎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帮她。这次,是巧合,还是那股力量再次出手,替她解决了潜在的危险?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她的处境并不安全,禁足令也并非绝对的保护。而那股暗中相助的力量,似乎对她没有恶意,甚至……在保护她?
会是谁?安靖侯府中还有谁会帮她?还是……府外的人?
她看着桌上那张描绘着令牌纹样的纸,指尖轻轻拂过那个残缺的“锦”字,心中疑窦丛生,却也隐隐生出一丝希望。或许,她并非全然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