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清梧轩内熏香袅袅,气氛却不同于往日的清冷肃穆,带上了几分属于宫廷的柔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
萧景珩坐在皇后下首,亲自为母后斟上一杯温热的茉莉香片。
皇后周氏年近四旬,因常年病弱,面色略显苍白,但眉宇间那份属于中宫之主的雍容气度却未曾消减。她今日气色稍好,特意出宫来了瑞王府小坐。
“珩儿,”皇后接过茶盏,轻轻拨弄着杯盖,目光有些悠远,“你前次问起安靖侯原配夫人沈氏……可是因着她那位嫡女,苏云昭?”
萧景珩并不意外母后能猜到。他放下茶壶,颔首道:
“是。此女近来在安靖侯府中颇不平静,似乎在暗中调查其生母当年病逝的真相。儿臣觉得,此事或非简单的宅院之争。”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
“沈清漪……是个极好的女子。当年未出阁时,与本宫也算是手帕交,性情爽利,聪慧明理。只可惜,红颜薄命。”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久远的往事:“她与安靖侯的婚事,当初也算是一段佳话。
只是她嫁入侯府后,因着性子直,不擅那些弯弯绕绕的宅斗手段,与那柳氏……处得并不愉快。
后来她骤然病逝,本宫也曾疑心过,奈何当时宫中……本宫自身亦处境艰难,自顾不暇,未能深究,这些年来,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歉疚。”
萧景珩静静聆听,他知道母后当年在宫中并非一帆风顺,林贵妃盛宠,没少给母后使绊子。
“母后可还记得,沈夫人与宫中哪位娘娘有所往来?”萧景珩引导着话题。
皇后沉吟片刻,道:“清漪她……似乎与当年一位封号中带‘锦’字的嫔妃有些旧谊。
具体是哪一位,年深日久,本宫有些记不清了。只恍惚记得,那位嫔妃后来似乎也……不甚得意。”
她摇了摇头,“珩儿,你忽然问起这些陈年旧事,可是那苏家丫头查到了什么?”
萧景珩没有隐瞒,将苏云昭找到残缺“锦”字令牌,以及她近日被禁足,昨夜疏影轩外似有异动等事,择要告知了皇后。
皇后听罢,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那孩子……不容易。
她既有此心志,查探生母冤屈,亦是孝道。若她所查之事,真与宫廷旧人有关,你……在不妨碍大局的前提下,适当照拂一二,也算是全了本宫与清漪当年的一份情谊。”
她看向萧景珩,目光慈和却通透:“况且,谢家那丫头如今与靖王绑得那般紧,谢丞相在朝堂上屡屡针对你。
安靖侯府这边,若能让那苏云昭承你的情,或许……他日也能成为一枚牵制柳氏乃至她背后势力的棋子。”
萧景珩心中了然。母后此举,既有念旧之情,亦有政治考量。他本就对苏云昭感兴趣,如今得了母后明言,行事便更无顾忌。
“儿臣明白。”萧景珩应道,“会把握好分寸。”
皇后欣慰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朝堂之事,便起驾回宫了。
送走皇后,萧景珩独自在书房中沉思。母后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苏云昭生母沈氏之死,恐怕确实不简单,甚至可能牵扯到宫廷隐私。而那“锦”字令牌,无疑是关键线索。
凌墨悄然现身:“殿下,昨夜疏影轩外,确有两拨人。
一拨是柳姨娘派去,想寻机给苏大小姐制造些‘意外’的;另一拨身份不明,但武功路数狠辣,似江湖人士,目标似乎也是苏大小姐。
属下按殿下吩咐,将两拨人都拦下了,未让他们惊扰到苏小姐。”
萧景珩眼中寒光一闪。柳姨娘贼心不死!而那拨江湖人士……会是靖王那边派去的吗?还是与那“锦”字令牌背后的宫廷隐秘有关?
“加派人手,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萧景珩下令,“另外,想办法,让她能‘偶然’得知,当年曾为她生母诊治的太医中,有一位姓张的太医,已于去岁致仕,如今在京郊的‘杏林堂’坐诊。”
他不能直接插手,但可以为她提供线索,引导她的调查方向。他很好奇,这位聪慧而坚韧的苏大小姐,在得到这点“帮助”后,能走到哪一步。
而他自己,也需要借此机会,看看这潭水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安靖侯府,疏影轩内。
苏云昭正在翻阅一本前朝笔记,试图从中找到关于宫廷令牌制度的蛛丝马迹。挽月匆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神秘。
“小姐,我刚刚去大厨房,听到两个采买上的婆子在闲聊,说京郊‘杏林堂’最近来了位医术高超的老太医坐诊,好像是姓张,以前还是太医院的院判呢!”
苏云昭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张太医?太医院院判?去岁致仕?
她脑中飞快地旋转。母亲去世时,前来诊治的太医中,似乎……就有一位张姓院判!只是因为过去多年,记忆有些模糊了。
这会是巧合吗?在她苦无外援,调查受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关于当年可能知情人之一的消息?
她想起昨夜院外的动静,想起那股莫名的保护力量。
不,这绝不是巧合。
是那个暗中帮她的人,在向她传递信息。
虽然不知对方是谁,有何目的,但此刻,这信息无疑是她最需要的。
禁足令困不住她探寻真相的决心,而这条线索,就像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
她必须想办法,去见一见这位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