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公公带着那撮可疑的香灰和满腹的惊疑匆匆回宫,陈府内的调查虽暂告一段落,但暗流涌动的朝堂风云却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脚步急促,穿过重重宫门,心中反复掂量着那撮香灰背后可能牵扯出的惊天秘闻。
当日下午,皇帝皇帝在乾元宫偏殿单独召见了洪公公与奉命前来详细禀报的太傅。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皇帝逐渐阴沉的脸上。听完整个调查过程,尤其是听到“梦罗藤”可能牵扯其中时,皇帝的脸色已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指节发白,强压着震怒,挥退了太傅,独留洪公公一人在殿内。
“梦罗藤……”
皇帝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朕记得,多年前,林贵妃曾因失眠之症,向南疆贡使讨要过此物,说是焚烧有安神之效。”
他目光如刀,直刺人心,“去查,给朕彻查!锦华宫,还有……靖王府,近段时间可有使用或采购此物的记录!”
“老奴遵旨。”洪公公心头一凛,躬身应道,背后却已渗出冷汗。
皇帝没有直接点破,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林贵妃虽已失宠禁足,但其宫中旧人仍在,势力盘根错节,若此事真与她有关,那牵扯就太大了,甚至可能动摇后宫前朝。
与此同时,关于陈御史被毒杀、凶手直指江南盐运使潘世荣的消息,已如野火般传遍朝野,茶楼酒肆、官府后院,无人不在窃窃私语。
瑞王萧景珩在王府书房中,临窗而立,听着顾先生的汇报,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寒意。
“潘世荣是萧景琰的钱袋子之一,替他打理江南盐务,中饱私囊,输送了无数钱财以供其结交权贵、蓄养私兵。
陈御史弹劾他,是断人财路,更是在动摇靖王的根基。”
萧景珩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而冷冽的声响,“只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胆大妄为,敢在京城,在天子脚下,用这等阴毒手段杀害言官。”
顾先生低声道:“王爷,苏小姐此番……可谓是一剑封喉。证据确凿,潘世荣难逃罪责。只是,我们是否要趁势再加一把火……”
萧景珩抬手打断了他:“不必我们动手。父皇已然震怒,接下来,自有律法处置。
我们眼下要做的,是借此机会,将我们在江南的人,安排到更关键的位置上去。”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另外,凌墨那边,让他加紧追查京城内应的线索。尤其是……与谢家有关联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皇帝的怒火比所有人预想的来得更快、更猛。
次日早朝,金殿之上气氛凝重如铁,他并未将此事交由刑部或大理寺常规审理,而是直接动用了直属皇帝的“内卫”,持王命旗牌,星夜兼程奔赴江南,捉拿潘世荣。
潘世荣在江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本已得到京城风声,正欲销毁证据、安排退路,却不料内卫行动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在其府邸中,不仅搜出了大量来不及转移的金银珠宝、古玩珍奇,更找到了其与京城某些官员、甚至与靖王府钱先生往来的密信账册,一笔笔黑账如毒蛇般缠绕着江南官场。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潘世荣被就地革职捉拿,押解进京。
消息传回,朝堂之上,那些原本与靖王阵营走得近的官员,个个噤若寒蝉,如履薄冰,生怕下一刻便被牵连进去。
而京城这边,在洪公公的暗中调查下,虽未直接找到“梦罗藤”流入锦华宫或靖王府的铁证,但却查到了谢家一个远房旁支,曾在半月前通过黑市,购入过一批南疆香料,其中就混有少量的梦罗藤。
虽然此人一口咬定是自己使用,与旁人无干,但这其中的微妙关联,已足以让皇帝对谢家、对靖王产生更深的猜忌与寒意。
数日后,潘世荣被押解至京,投入天牢。
皇帝亲自朱笔批示:潘世荣贪墨国帑、勾结私贩、谋害朝廷命官,罪证确凿,判斩立决,抄没家产,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教坊司。
其江南盐运使一职,由瑞王萧景珩举荐的一位寒门出身、素有清名的官员接任。
这一连串的雷霆手段,不仅干净利落地砍掉了靖王萧景琰在江南的一条重要臂膀,更沉重打击了其在朝中的声望。
原本因先前救灾而积累起来的一点好名声,被这桩血腥丑闻彻底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靖王府内,烛光昏黄。谢明蓁得知潘世荣被处决、江南重要职位被瑞王的人接手的消息后,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猛地一挥袖,摔碎了一套最喜欢的官窑粉彩茶具。
碎裂声刺耳,她却毫不在意,美眸中寒光闪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苏云昭……又是你!”她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你一次又一次坏我的好事,我定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猛地转向垂手侍立、脸色发白的绮罗,声音冷得如同冰窖:
“去,给高驰传话,让他想办法,给那位爱管闲事的苏小姐,找点真正的‘麻烦’!要让她知道,碍了我的路,会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