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沙凛冽如刀,割在脸上几乎令人难以睁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粝的尘土与寒意。
靖王萧景琰率领大军抵达边境时,深秋的萧瑟已笼罩四野。
边关将士久战疲惫,甲胄破损,目光中尽是沧桑。
朝廷援军的到来,尤其是亲眼见到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亲王主帅亲自坐镇,三军士气不禁为之一振。
萧景琰并未因初至战场便急于求成。
他先是稳扎稳打,亲自巡视防线、检视军备,与士卒同食同宿,细问冷暖,抚慰军心。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暗处,他早已派出数支精锐斥候,携带着谢明蓁所献舆图,重点侦查乌尔格河谷与鹰嘴峡两处要地。
三日后,斥候陆续回报。果然与舆图所注几乎完全一致——乌尔格河谷深处,确有北狄大型粮草囤积点,守军不过千余人,且因地处后方,戒备松弛、守势懈怠。
而鹰嘴峡地势险要,常有北狄先锋游骑出入歇马,俨然已成其临时据点。
萧景琰心中大定,对谢明蓁所称“源自古籍商旅”之说再无半点怀疑,取而代之的是满腔佩服与庆幸。
他当机立断,召集心腹将领于军帐之中,烛火通明下部署作战计划。
“高驰,”靖王目光如炬,声音沉稳,“你领一千轻骑,携火油与引火之物,趁夜色绕行狼山北麓,突袭乌尔格河谷,焚其粮草,乱其军心!”
“末将领命!”高驰抱拳应声,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战意。
“其余各部,随本王前往鹰嘴峡设伏!待其先锋部队入峡休整,听号令全力出击!”
是夜,月黑风高,杀机四伏。高驰所率精锐如鬼魅般穿越荒原,悄无声息地逼近乌尔格河谷。
借助大风之势,他们将火把与火油罐密集抛入北狄粮营,顷刻间火光冲天、浓烟蔽月,半边天空被映得猩红。
北狄守军猝不及防,纷纷从梦中惊醒,慌乱救火之间,又被高驰带队反向掩杀,死伤惨重,粮草尽焚。
几乎同一时刻,鹰嘴峡内,一支约三千人的北狄先锋正如谢明蓁所预料的那般,在此扎营休整。
他们白日才劫掠一处边境村落,正饮酒喧哗、疏于防备。萧景琰见时机已至,一声令下,峡谷两侧伏兵骤起——万箭齐发,滚木礌石如雨坠下,继而铁骑突出,刀光剑影中杀声震天。
北狄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主将刚欲组织反击,便被萧景琰一箭射落马下。群龙无首,顿时溃不成军,被胤军分割围剿,斩杀殆尽。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宣政殿上,承启帝手持军报,龙颜大悦:“好!景琰不负朕望,首战告捷,焚敌粮草、歼敌先锋,大扬我国威!传朕旨意,犒赏三军,嘉奖靖王!”
谢丞相趁势出列,高声宣扬靖王殿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实乃国朝栋梁。
林贵妃在后宫亦喜形于色,在皇帝面前不住夸赞儿子英勇。靖王党羽纷纷附和,朝堂之上,靖王声望一时无两。
谢明蓁在相府中听闻前线捷报,唇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
一切,正沿着她前世记忆的轨迹稳步前行。只要萧景琰依她的锦囊妙计行事,此战必胜。而她的地位与声望,也将与靖王的军功牢牢绑定。
瑞王府内,萧景珩默默阅读兵部送来的战报抄本,神色平静如水。顾侍立一旁,低声分析:“殿下,靖王此战,时机地点拿捏之精准,绝非寻常。恐怕背后皆有谢小姐献策之功。”
“无妨,”萧景珩淡然放下抄本,“他能打胜仗,于国是好事。吩咐下去,我们的粮草补给务必及时足量送抵前线,不可在此时被人挑了错处。”
他略一停顿,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只是经此大胜,景琰恐将生出骄矜之心。北狄主力未损,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仿佛为印证他的忧虑,数日后,新的军报传来:
靖王萧景琰因首战告捷而信心爆棚,不顾副将苦劝,执意留下部分军队守城,亲率主力三万深入草原,意图乘胜追击,寻找北狄主力决战!
消息传至安靖侯府时,苏云昭正于灯下翻阅拂雪暗中收集的、关于京郊几处庄园的讯息,试图寻找锦娘可能的藏身之所。听闻靖王孤军深入,她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小姐,怎么了?”挽月轻声问道。
苏云昭缓缓放下笔,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浅忧:“兵法有云:穷寇莫追,归师勿遏。北狄新败,其主力必怀愤懑之心,以逸待劳。靖王此刻冒险深入敌境,恐遭埋伏。”
她想起顾先生此前透露靖王与北狄之间或存不可告人之交易,若此战只为“演戏”虚张军功,或可无虞;但若他真欲一举建功、扫荡边尘,则前途难料……她立即铺纸研墨,迅速写就一封短信。
“拂雪,”苏云昭将信笺封好,语气略显急促,“想办法尽快将这封信送至瑞王殿下手中。务必提醒他:北狄恐有埋伏,需速提醒前线将士警惕,或早做接应准备。”
她不知这封信能否改变什么,但某种直觉告诉她,一场巨大的危机正悄然笼罩在深入草原的胤军头顶。而在京城之中,因靖王大胜而气焰正盛的谢明蓁,下一个目标,又将指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