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锦华宫,谢明蓁并未立刻出宫,而是借口要去御花园逛逛,赏玩秋色,遣开了引路的小太监,只带着心腹侍女绮罗,沿着宫道缓步而行。
秋日的御花园,菊花开得正盛,层层叠叠,五彩缤纷,倒是别有一番景致。但谢明蓁显然志不在此。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在花丛中修剪枝叶、打扫路径的低等宫女和太监,心思飞快转动。
“绮罗,”她声音压得极低,仅容身侧的侍女听见,“方才贵妃娘娘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绮罗同样低声回应:“小姐放心,奴婢明白。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需要用银子,又不得主子青眼,或是想往上爬的人。”
“嗯。”谢明蓁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父亲准备的银票和碎银子,都带足了吧?”
“带足了,小姐。按您的吩咐,都是小面额,容易花用,也不易惹眼。”
“好。”谢明蓁在一丛墨菊前停下脚步,佯装欣赏,目光却锁定了不远处一个正吃力地提着水桶浇花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年纪不大,面容稚嫩,身上的宫服洗得有些发白,袖口还磨起了毛边,显然处境不佳。
谢明蓁给绮罗使了个眼色。绮罗会意,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荷包,快步走到那小太监身边,假意询问:“这位小公公,请问去‘揽月亭’怎么走?我家小姐想过去歇歇脚。”
小太监一愣,忙放下水桶,擦了擦手,指着一条小径:“从这边过去,穿过那片桂花林就到了。”
“多谢小公公。”绮罗笑着道谢,趁四周无人注意,飞快地将那荷包塞进了小太监手里,低声道:“我家小姐赏你买茶吃的。”
小太监吓了一跳,捏着那沉甸甸的荷包,脸上露出惊慌又渴望的神情。宫规森严,私受赏赐若是被上头知道,可是要受罚的。但这荷包里的分量……恐怕比他几个月的月例还多。
绮罗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放心,没人看见。以后若在这御花园里听到什么新鲜事、看到什么特别的人,比如哪位主子心情不好、哪位娘娘跟前的得脸人去了哪儿……若能想到法子递个消息到宫外丞相府后角门,找看门的张婆子,说是‘罗姑娘’让送的,以后还有重赏。”她并未说具体要什么消息,只模糊地要求“新鲜事”、“特别的人”,降低了对方的戒心,也更容易获取意想不到的信息。
小太监捏紧了荷包,犹豫片刻,终究抵不过银钱的诱惑,飞快地点了点头,将荷包揣进怀里,低下头继续浇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绮罗回到谢明蓁身边,微微颔首。谢明蓁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继续向前走去。
接下来,在通往宫门的路上,类似的情景又发生了两三次。有时目标是某个正在擦拭廊柱、面露疲惫的粗使宫女;有时是某个守在偏僻宫门、看似无所事事的年老太监。绮罗总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和借口,上前搭话,然后用银钱开路,许以未来好处,将他们发展成最低级、却也最不易被察觉的眼线。这些底层宫人,往往消息灵通,又极易被收买。
直到快接近宫门,谢明蓁才停下脚步,低声问:“几个了?”
“回小姐,今日一共接触了四人,都是看似机灵又处境不太好的,收了银子,应该能派上用场。加上前几日通过其他渠道安插的,初步的眼线网络算是有了。”绮罗低声回禀,她做这种事显得驾轻就熟。
“还不够。”谢明蓁眼神冰冷,“光是这些洒扫庭除的,能知道多少核心机密?我要的是各宫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的,哪怕只是个二等宫女、添茶倒水的小太监!御前伺候的人,皇后、贵妃、甚至其他有宠妃嫔宫里的人,都要想办法!银子不是问题,父亲会全力支持。告诉那些人,只要消息有价值,黄金、珠宝、甚至将来外放的好差事,都不是不可能!”
她的野心极大,不仅要监控苏云昭,更要监控这后宫的一切风吹草动,尤其是皇帝和皇后的动向。前世的一些记忆碎片虽然模糊,但关键节点的信息,足以让她和靖王抢占先机。
“是,小姐。只是近身伺候的,排查得严,轻易不好下手,需得慢慢寻找机会,或者通过中间人牵线。”绮罗谨慎地回答。
“我知道急不得,但要抓紧。”谢明蓁深吸一口气,“苏云昭那边,有什么动静?”
“眼线报来,她今日依旧去学规矩,后来被皇后娘娘叫去蕙草殿说了会儿话,具体内容探听不到。出来后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皇后?”谢明蓁蹙起秀眉,心中警铃大作。皇后常年抱病,几乎不管事,为何会对苏云昭如此另眼相看?她们会谈什么?难道皇后也想拉拢苏云昭,对付贵妃?“加派人手,盯紧蕙草殿和苏云昭!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尽可能查清楚!”
“是。”
宫门已在眼前,谢明蓁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复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缓步而出。马车早已等候在外。坐上马车,离开那巍峨宫墙的阴影,谢明蓁才缓缓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银钱开道,布局深宫。这只是第一步。苏云昭,皇后……所有挡在她复仇和权力之路上的障碍,她都会一一清除。前世所受的苦楚和屈辱,这一世,她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