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瑞王府内致力于高效、安全、低调务实的筹备风格截然不同,靖王府的筹建,则是另一番如火如荼、极尽张扬的景象。
靖王萧景琰军功起家,性子本就骄傲张扬,如今又得势,圣眷正浓,加之未来岳家谢丞相鼎力支持,自然是样样都要用最好的,样样都要压过旁人一头,尤其是那位以“贤德”着称的瑞王兄长。
王府选址本就比瑞王府更靠近皇城,占地也更广阔些许。此刻,府邸尚未完全竣工,但那恢宏气派已初露端倪。朱漆大门上的铜钉擦得锃亮,门前矗立的石狮子都比别家王府更为高大威猛。工匠们吆喝着,抬着巨大的金丝楠木梁柱、打磨光滑的汉白玉石料进进出出,一派繁忙景象。
府内,谢明蓁正陪着萧景琰视察工程进度。她今日穿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环佩叮当,华美不可方物,与这尚在修建中的豪奢王府相得益彰。
“殿下您看,”工部派来的员外郎点头哈腰地跟在旁边,指着正在铺设地砖的正殿,“这地面全都用的是从南边水运来的上好金砖,一块砖便要一两金呢!铺设之后,保证光滑如镜,坚固异常!”
萧景琰负手而立,看着那在阳光下反射着暗金色光泽的地砖,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我靖王府的正殿,自然要最好的。”他侧首问谢明蓁,“明蓁,你觉得如何?”
谢明蓁嫣然一笑,声音娇柔:“殿下喜欢便是最好的。妾身只是觉得,正殿如此恢宏,后面的演武场也不能逊色才好。殿下英武,日后少不了要在此操练亲卫,招待军中同袍,必要开阔宽敞,设施齐全,方显殿下气度。”
“说得好!”萧景琰被她捧得心情大悦,“演武场再扩大三成!用什么材料,你看着办,务必是最好的!”
“是是是!”员外郎连声应下,额头却微微冒汗。这预算早已超支,但靖王和未来王妃开口,他哪敢说个不字。
一行人又来到规划中的后花园。谢明蓁指着图纸上一处临水的地方:“殿下,妾身想着,此处可建一座三层高的‘揽月楼’,登楼便可俯瞰整个花园甚至远处街景。夏日赏荷,秋日观月,岂不风雅?”
萧景琰对风雅之事兴趣不大,但觉得楼阁建得高,显得气派,便大手一挥:“准了!就建揽月楼!”
谢明蓁心中得意。揽月,揽月,寓意伸手可摘星辰明月,这天下至尊至贵之物,就应该由她与靖王所有。她要将靖王府打造成全京城最奢华、最耀眼的存在,让所有人,尤其是苏云昭那个贱人,望尘莫及!
“殿下,”她似忽然想起,柔声道,“听闻瑞王府那边,规制倒是守得紧,处处讲究个‘雅致内敛’。咱们府上若是太过……是否会招人非议?”她这话看似担心,实则是火上浇油。
萧景琰果然冷哼一声:“大哥惯会做那套表面文章,讨父皇和那些清流欢心。本王行的是军功,靠的是实力,何必学他那般惺惺作态?本王这王府,便是要建得堂堂正正,富丽堂皇!谁敢非议?”他语气中带着对瑞王隐隐的不屑与较劲。
谢明蓁要的便是他这话,立刻附和道:“殿下说的是。是妾身多虑了。只是如今朝堂上似乎有些……立储的风声,在这个当口,咱们是否……”
提到立储,萧景琰眼神锐利了几分,傲然道:“立储?凭的是功劳,是能力!本王在边关浴血奋战时,大哥还在京城读他的圣贤书呢!这王府建得好,正是彰显本王实力与圣眷!母妃也说了,不必畏首畏尾,该怎样便怎样。”
“贵妃娘娘英明。”谢明蓁心下大定,有林贵妃这话,她便更放心大胆地去折腾了。她不仅要王府建得奢华,里面的摆设、用度、仆从,样样都要顶尖,样样都要压过瑞王府!
她甚至已经暗中吩咐谢家,为她搜寻各式奇珍异宝,准备填充库房,妆点庭院。她的嫁衣要绣最繁复的凤凰牡丹,她的婚仪要请最多宾客,她的风头要盖过所有京城贵女!
视察完毕,送走萧景琰,谢明蓁独自留在即将成为她主院的“熠煌殿”前。殿宇框架已成,雕梁画栋,极尽工巧,阳光照射下,几乎有些刺眼。
她想象着不久后入住此地的风光,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笑容。苏云昭那个侯府备受冷落的嫡女,就算得了皇后青眼又如何?论家世、论财富、论在陛下和贵妃心中的分量,她拿什么跟自己比?
瑞王府再“雅致”,也不过是败者的遮羞布罢了。
而此刻的朝堂之上,也确如谢明蓁所隐约提及,因一位御史的奏本,而泛起了一丝微澜。
那位御史乃是谢丞相门下,在常朝之上,出列躬身,朗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久虚储位。如今诸位皇子年富力强,皆具才干,尤其瑞王殿下仁德,靖王殿下英武,皆为国之栋梁。臣斗胆,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早定国本,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顿时神色各异。谢丞相一派的官员纷纷附和,称此言甚善。一些中立官员则垂首不语,暗自观察皇帝神色。而与瑞王交好或秉持嫡长观念的官员,则微微蹙眉。
龙椅之上,皇帝萧鉴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目光缓缓扫过阶下垂首的瑞王萧景珩和略显昂藏的靖王萧景琰,并未立刻表态。
殿中一时落针可闻。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立储乃国之大事,朕心中有数。爱卿所奏,朕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吧。”
说完,竟不再给任何人发言的机会,起身拂袖而去。
留下满朝文武,心思各异地站在原地。
皇帝的态度,暧昧得令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