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日益临近,京城内外都弥漫着一股节庆与喜庆交织的忙碌气氛。
商铺挂起了红灯笼,街巷间采买年货的人流如织,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糖瓜和炮仗的淡淡香气。
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热闹的表象之下,针对两场即将举行的盛大婚礼,以及背后更为深远的权力格局变动的最后布局,正在紧锣密鼓、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瑞王府,清梧轩。
书房内炭火温暖,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萧景珩端坐于紫檀木书案之后,身着常服,面色沉静,听着侍卫统领凌墨与首席谋士顾先生的低声汇报。窗外松柏挺立,积雪未融,更衬得室内气氛凝肃。
“殿下,王府内外明岗暗哨均已按照新拟定的方案重新布防,尤其是大婚典礼将要经过的路线及宴客区域,增派了三倍人手,所有护卫人员的背景来历,均已经过三轮以上严格核查,确保干净可靠,绝无混入他人耳目的可能。”
凌墨声音沉稳有力,双手呈上一份写满人名和布防标记的绢册,“这是最新的布防图与人员名单,请殿下过目。”
顾先生则上前一步,捋了捋颔下短须,禀告道:
“朝中几位一向保持中立、但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处,学生已按殿下先前吩咐,借年节送礼和请教诗文典故的名义,暗中接触试探过。他们态度虽仍暧昧,持观望之姿,但对殿下近日在朝会上提出的清理漕运积弊、减免部分受灾州县赋税的几条建言,均私下表示了赞赏,认为殿下心系民生,务实稳健。反观靖王那边,近日与京西大营的几位实权将领走动异常频繁,谢家亦在暗中通过不同渠道,大量收购粮草军械,动向颇为可疑,其心难测。”
萧景珩静静听着,指尖在光滑的案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立储风声既起,他这位嫡子便如同被推到了聚光灯下,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解读。他必须比以往更加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但同时,该做的准备,该布的局,一样也不能落下,而且要做得更隐秘,更周全。
“凌墨,布防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做到万无一失。尤其是大婚前后,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萧景珩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顾先生,继续留意靖王府与谢家动向,特别是谢明蓁那边的动作。宫中我们的人,要确保苏姑娘的安全,任何风吹草动,无论大小,必须第一时间报与我知。”
“是!属下明白!”凌墨与顾先生齐声应道,神色凛然。
萧景珩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窗外那株覆雪的青松。苏云昭……她借安公公传递的消息,他收到了。
她那份急于见面的心思,他何尝不懂?只是眼下时机敏感,他不能因小失大。希望她能明白他的顾虑。
大婚之后,局面或会有所不同。他心中暗忖,待大婚礼成,她正式入主瑞王府,许多事情,便可以更便宜行事了。
安靖侯府,疏影轩。
苏云昭亦未闲着。她借着清点核对嫁妆单子、熟悉大婚流程的机会,将母亲留下的些许旧物——几本诗集、一方旧砚、一支玉簪——再次仔细翻查了一遍,期盼能找到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同时,她也通过安公公偶尔传来的隐晦消息,密切关注着宫中辛嬷嬷的境况。
得知辛嬷嬷已被内务府以“需静养”为由,调离了原先相对清闲的处所,发配至浣衣局做苦役,虽辛苦,但暂无性命之忧,她略松了口气,却也更坚定了必须尽快与瑞王沟通的决心。调离本身就是一种信号,说明对手已经动了,只是在用更隐蔽的方式切断线索。
而靖王府中,气氛则外露得多。
萧景琰对谢明蓁的“先知”能力越发信服,正积极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加紧联络旧部,同时授意谢家利用其庞大的财势和人脉网络,暗中招兵买马,囤积物资,为可能到来的激烈冲突做准备。府中往来人员明显增多,虽尽量低调,但那股蠢蠢欲动的野心几乎难以掩饰。
谢明蓁坐镇熠煌殿,一面享受着靖王日益增长的倚重和对未来权力的憧憬,一面不断催促绮罗落实针对苏云昭的阴谋。
“小姐,安排已经妥当了。”
绮罗悄步进入内室,低声回报,“我们买通了安靖侯府一个负责日常采买的钱婆子,她贪财怕事,很容易就拿捏住了。会找个机会,在挽月那丫头单独外出,比如去针线房或者库房取东西的时候,故意在她附近和另一个婆子议论,说当年侯夫人去世前一阵子,似乎心神不宁,曾偷偷见过一个从宫里出来的、衣着体面的老嬷嬷,神神秘秘的。言语间会暗示,那个老嬷嬷或许知道些侯夫人突然病故的内情。地点就选在西市那家‘陈记药铺’对面的茶摊,那家药铺的掌柜,贪财好利,早年有过售卖假药的前科,被我们拿住了把柄,不敢不从。”
谢明蓁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恶毒而兴奋的光芒:
“很好。记住,线索要给得模糊,但又足够勾起苏云昭那颗想查案的心。那家陈记药铺……正好,可以安排点‘意外’,比如,让那掌柜的‘认出’挽月是安靖侯府的人,然后‘好心’地提供点关于那个‘宫里老嬷嬷’的模糊线索,把她们往沟里带!”
她要精心编织一张网,让苏云昭自以为发现了新大陆,实则一步步走向她预设的深渊。
山雨欲来风满楼。承启二十四年的年底,京城的上空看似祥云缭绕,实则暗流汹涌,两股巨大的势力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巨变做最后的准备与角逐,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