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逝,不过短短两三日的工夫,靖王府安插在皇觉寺周边的眼线,便通过隐秘渠道送回了确凿的消息:
寺中后山那棵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古桃树,枝头竟真的挂上了三五颗红艳艳的果实!虽然数量稀少,在郁郁葱葱的绿叶掩映下却格外扎眼。
寺中僧人发现后,惊愕之余,已视为佛门祥瑞,上报了住持方丈,消息正以一种可控的速度在信众与部分权贵中小范围流传开来。
几乎是与这祥瑞消息同时,从宗人府也传来了确凿讯息:
素来身体硬朗、注重养生的礼亲王,确因前两日在府中荷塘边散步时贪了凉,感染了些许风寒,已向宫中告假,需静养数日,但据御医诊断,并无大碍。
两件事,无论大小吉凶,发生的时间、细节,竟与谢明蓁几日前的“梦兆”预言分毫不差!
当这两条消息被心腹内侍低声禀报至熠煌殿时,谢明蓁正对着一面巨大的水银镜,由侍女绮罗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那一头如瀑青丝。
闻听禀报,她只是眼波微微流转,唇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笑意,仿佛这只是预料之中、微不足道的小事,连手中的玉梳都未曾停顿半分。
而相较于她的平静,萧景琰的反应则要激烈得多。
他正在外间书房阅览公文,闻讯先是一怔,随即豁然起身,脸上瞬间布满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大步流星地闯入内室,也顾不得侍女在场,竟一把将刚刚梳妆完毕的谢明蓁拦腰抱起,兴奋地转了两个圈,朗声大笑,声震屋瓦:
“蓁儿!真乃神人也!古桃盛夏结果,此乃百年不遇之大祥之兆!礼亲王虽是小恙,其时点亦被你梦中言中!哈哈哈!天意!此乃天意!天意分明在我萧景琰!”
他小心翼翼地将面带娇羞红晕的谢明蓁放下,双手仍紧紧握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狂喜与近乎崇拜的信赖:
“自你得‘上天启示’以来,凡你所言,无不应验如神!蓁儿,有你在本王身边,真乃如虎添翼!何愁大业不成!何愁乾坤不定!”
此刻,在他心中,谢明蓁早已超越了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王妃身份,更是蒙上了一层神秘、吉祥且不可或缺的神圣光环。
谢明蓁心中得意万分,面上却故作谦逊惶恐,微微垂下眼睑,柔声道:
“王爷过誉了,折煞妾身了。妾身何德何能,不过是侥幸承蒙上天垂怜,得窥天机一二微末光影,岂敢居功?这一切祥瑞显现、征兆应验,都是因为王爷您身负真龙天命,洪福齐天,方能引动天地气机感应,让妾身这凡俗女子偶有所感罢了。”
她巧妙地将所有功劳和光环都归结于萧景琰的“天命所归”,这番话语如同最醇厚的美酒,更令志得意满的萧景琰心花怒放,飘飘然如登云端。
“好!好一个天命所归!说得好!”
萧景琰意气风发,豪情万丈,“本王这就吩咐下去,将这皇觉寺祥瑞之事,好生操办起来,要让满朝文武、京城百姓都知晓这天降吉兆!至于礼亲王那边,立刻备上最上等的药材补品,派得力之人前去探病,务必显得我们关怀备至,尊老敬贤!”
在萧景琰的亲自指示下,“靖王妃梦兆示祥瑞,古桃盛夏结奇果”的消息,很快便在靖王府有心、却不显得过于张扬的推动下,在京中顶级的权贵圈层里悄然传开。
虽未敲锣打鼓,但足以引起各方势力的高度瞩目和窃窃私语。
不少王公贵戚、朝廷重臣都在暗中议论,这靖王妃谢氏,莫非真有什么神异之处?能得天人感应?连带着看待靖王萧景琰的目光,也少了几分以往的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忌惮与重新估量。
瑞王府的消息网络自然也不是虚设。
几乎在消息流传开的第一时间,苏云昭便已获悉了全部细节。
她闻讯后,沉默了片刻,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随即对身旁的萧景珩平静说道:
“王爷,谢明蓁这所谓的‘预知’再次应验,而且此次是两件如此具体而微、看似毫不相干的小事。这愈发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绝非空穴来风。她所拥有的这种能力,恐怕比我们最初预想的还要……精准和棘手。”
萧景珩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祥瑞之事或许可以提前造势渲染,亲王染病这等宫内府邸的私密之事也能如此迅速精准地“梦到”,这已绝非寻常情报手段所能企及。
他沉声道:“看来,我们的试探计划,必须加快步伐了。务必要尽快找出她这种能力的边界所在,以及……是否存在干扰甚至误导的可能。”
苏云昭转眸望向窗外,天际流云舒卷,变幻不定。
谢明蓁的“预知”能力一次次被“证实”,如同在她和瑞王面前竖起了一道看似无形却难以逾越的高墙,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但他们心中同样清楚,这世间绝无完美无缺的能力,这堵墙,无论多么坚固,都必然存在着不为人知的裂缝。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