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轩内,烛火通明,却并无闷热之感,四角摆放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意。
萧景珩与苏云昭对坐于宽大的书案两侧,案上整齐地摊开着数册文书密报。
安公公与凌墨垂手侍立一旁,神色肃然。
经过数月小心翼翼地经营与整合,瑞王府自身构建的情报系统,与苏云昭通过陪嫁丫鬟丹心逐步联系的市井三教九流网络,已初步拧成一股绳,虽不及靖王府那般张扬跋扈、无孔不入,却也如同悄然张开的一张网,开始捕捉到一些有价值的讯息。
凌墨率先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清晰:
“王爷,王妃,根据各方线报交叉印证,靖王府近半月来,银钱流动异常频繁。表面上看,是几处与谢家关系密切的皇商在进行大宗货物交易,但深究下去,有大量资金通过复杂渠道,注入了几家看似不相干的新开绸缎庄、药材行,其幕后东家背景模糊,疑为靖王府或谢家暗中操控的白手套。”
他递上一份清单,上面详细列出了可疑商号名称、资金大致流向及初步查到的关联人物。
苏云昭接过清单,仔细浏览,指尖在其中“大量采购珍稀药材(如麝香、牛黄)及不易存放的高档江南丝绸”一项上停顿片刻,抬眼看向萧景珩,眸中带着思虑:
“王爷,如此集中且非常规地采购这些物资,若并非用于常规经营或行贿,其目的便值得深究。是囤积居奇,以待时机牟取暴利?还是……另有所图,例如,为某种可能发生的变故做准备?”
她想起前世记忆中,谢明蓁似乎曾在某次京城动荡中,凭借囤积的物资收买过人心,心中警铃微作。
萧景珩颔首,目光锐利:“此言有理。已吩咐下去,密切监控这些物资的最终流向。”他看向凌墨,“还有呢?”
凌墨继续禀报:“此外,靖王府首席幕僚莫先生,近日活动频繁。根据跟踪记录,他连续多日秘密拜访了数位虽已赋闲在家、但在军中人脉仍在的老将军,以及两位兵部的中层官员。游说内容虽不得而知,但结合时间点,极有可能与即将开始的京畿驻军轮换调整有关。”
他又递上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被接触的官员姓名,其中“西山营指挥使陈昂”的名字被朱笔圈出,尤为醒目。
苏云昭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轻轻一点,道:
“陈昂将军……妾身查阅过兵部存档及一些过往卷宗,此人出身寒微,凭军功累迁至西山营指挥使,素以刚直不阿、治军严谨着称,与朝中各方势力都保持距离。西山营负责京西门户防务,位置极其紧要。靖王府此时动作,目标明确,必是看中了陈将军的声望和其麾下兵马的重要性。”
丹心则补充了从市井网络获得的消息:
“奴婢这边也探听到,京城几家最大的车马行、脚行,近日接了不少来自江南方向的‘大单’,运送的都是些笨重木箱,收货地点多在城西一些不起眼的仓库。箱内何物虽不清楚,但搬运工私下抱怨极其沉重,似金属之物。”
这消息看似与朝局无关,却让苏云昭心中一动,联想到某些可能性。
萧景珩综合所有信息,沉声道:
“看来,靖王府眼下是双管齐下,一面加速敛财,以为结党营私提供资金;一面加紧渗透军界,尤其是京畿防务,其心昭然若揭。其势虽显张狂,但脉络已清晰可见。我们当前要务,一是必须设法阻挠其拉拢陈昂将军,此人若能保持中立,便是大局之幸;二是务必查清其大量采购珍稀物资和暗中运输重物的真实用途,以防其突发不测之举。”
他看向苏云昭,语气转为温和,“至于谢明蓁之异常,仍需暗中查访,谨慎为上,不可因急于求成而暴露自身。”
苏云昭点头称是,将“陈昂”、“珍稀采购”、“城西仓库”这几个关键点暗暗记在心中。
情报网的整合虽初见成效,能捕捉到对方外围的频繁活动,但对于核心机密,尤其是关于谢明蓁本人那神秘“预知”能力的源头,依旧如同隔着一层浓雾,难以触及。
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而网的中心,便是那个拥有着不为人知秘密的谢明蓁。
前方的路布满迷雾,但突破口,必然存在于某个被忽略的细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