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内,气氛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
檀香袅袅,驱散了冬日带来的几分寒意。
皇后周氏穿着一身家常的藕荷色缎袍,未戴过多首饰,只鬓间簪一支素银簪子,正坐在窗下的暖炕上,慢慢捻动着手中的佛珠。
她对面,坐着应邀前来的苏云昭。
苏云昭今日穿着淡青色的袄裙,外罩一件月白比甲,打扮得清新素雅。
她端坐着,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恭谨,目光平静。
自皇帝病后,她作为瑞王妃,入宫请安的次数也勤了些,皇后偶尔会留她说话。
“父皇今日气色又好些了,”苏云昭轻声禀报着刚从乾元宫得来的消息,“太医说,再静养些时日,便可尝试下地走动片刻。”
皇后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淡淡的欣慰:
“皇上洪福齐天,能转危为安,是社稷之幸。”
她语速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掠过苏云昭沉静的面容,又道,“这些日子,景珩辛苦了,你在府中打理上下,让他无后顾之忧,也做得很好。”
“母后谬赞,此乃儿媳分内之事。”
苏云昭垂眸应答。她心知,皇后召她前来,绝不仅仅是闲话家常。
果然,皇后沉默片刻,指尖拨过一颗佛珠,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本宫听闻,近日贵妃常往乾元宫去?”
苏云昭心中微动,如实道:
“是。
贵妃娘娘挂心父皇龙体,每日都去探视。”
皇后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些许了然,却无半分讥讽。
“她性子急,景琰又在边关,心中牵挂也是常情。”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一株耐寒的冬青,声音愈发平和,“只是这宫里宫外,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心浮气躁,反而容易看不清路。”
这话说得含蓄,苏云昭却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
皇后这是在提醒她,也是评价贵妃——过于急切地表现,反而落了下乘。
在这风云变幻的节骨眼上,沉稳观察,按兵不动,或许才是上策。
“母后教诲的是。”
苏云昭恭声应道,“静水流深,方能洞察秋毫。”
皇后收回目光,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个明白孩子。”
她将佛珠轻轻放在炕几上,端起手边的温茶抿了一口,“景珩性子稳,这是他的好处。
但有时,过刚易折,过稳则恐失先机。
你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有些事,需得你们夫妻同心,互相提点。”
苏云昭心中凛然。
皇后这话,已是极重的信任和暗示。
她不仅肯定了瑞王目前的策略,更点出了潜在的风险——过于谨慎可能错失良机。
这是在鼓励他们,在保持沉稳的同时,也要暗中布局,做好准备。
“儿媳谨记母后之言。”
苏云昭郑重道。
她明白,皇后虽深居简出,但对前朝后宫的局势洞若观火。
这番看似随意的交谈,实则是关键时刻的点拨和站队。
又闲话了几句家常,苏云昭便起身告退。
皇后并未多留,只在她临出门前,淡淡补充了一句:
“听说边关近日有捷报传来,是好事。
但战功赫赫,有时亦是双刃之剑,福祸相依,未可知也。”
苏云昭脚步微顿,回身深深一礼:
“谢母后提点。”
走出昭阳殿,苏云昭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脑中回响。
“一动不如一静”、“过稳则恐失先机”、“福祸相依”。
这些话语,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几盏灯,让她对眼前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贵妃的急躁,皇后的沉稳,皇帝的平衡……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角力。
而她和萧景珩,确实不能一味隐忍,必须在静观其变的同时,悄然积蓄力量,等待那或许转瞬即逝的时机。
皇后的暗示,无疑给了他们更明确的方向。
她抬头望向乾元宫的方向,心中已有计较。
今晚萧景珩回府,需得与他好好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