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极殿。
大朝会的钟鼓声沉沉响起,文武百官按品阶鱼贯入殿,气氛庄严肃穆。
皇帝萧鉴端坐于龙椅之上,虽面容清癯,但目光扫过殿下众臣时,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宣,靖王萧景琰、瑞王萧景珩上殿——”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在宽阔的大殿中回荡。
萧景琰与萧景珩一前一后步入大殿。
前者身着四爪金龙亲王礼服,步伐稳健,意气风发;
后者则是一贯的温润如玉,举止从容,谦和守礼。
二人于御阶前行礼如仪。
“平身。”
皇帝的声音平稳,“北狄犯边,赖将士用命,皇子督师,方得退敌。
今日大朝,首要之事,便是议定边功,论功行赏。”
兵部尚书出列,手持笏板,朗声奏报此次战事的总体情况、斩获、损失以及主要将领功绩。
他语调平稳,所述内容却足以在朝堂掀起波澜。
靖王部斩首数千,收复失地,战果显赫;然自身折损亦是不小,尤其几次冒进,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而瑞王统筹后勤,保障了百万石粮草、无数军械物资如期抵达前线,更在伤兵救治、战后抚恤上举措得宜,使得军心稳定,民间赞誉亦高。
萧景琰听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兵部所述虽基本属实,但将他的损失与瑞王的“苦劳”并列,让他心中颇为不悦。
果然,兵部尚书奏毕,立刻有御史出列,先是盛赞靖王勇武,随即话锋一转:
“然,为将者,非只逞匹夫之勇,更需爱惜士卒,顾全大局。
靖王殿下数次轻敌冒进,致使我军儿郎枉送性命,虽得小胜,难掩其过。
反观瑞王殿下,坐镇中枢,保障有力,使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方为定国安邦之根本。”
此言一出,立刻有靖王派的官员反驳:
“荒谬!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岂能事事求全?
若非靖王殿下果断出击,焉能速挫狄军锐气?
瑞王殿下后勤之功固然重要,然终究是辅助,岂能与前线血战之功相提并论?”
“辅助?若
无稳定后勤,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吗?
靖王殿下初期遇伏,粮草曾一度被劫,若非瑞王殿下及时调度补充,后果不堪设想!”
“粮草被劫一事,分明是匪类作祟,已查明与狄军无关,是否有人暗中掣肘,尚未可知!”
朝堂之上,顿时争论不休,双方官员各执一词,互相攻讦,将战场上的硝烟蔓延到了这金銮殿上。
萧景珩始终垂眸静立,仿佛争论的中心与他无关。
直到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开口:
“景珩,你有何话说?”
萧景珩这才出列,躬身道:
“回父皇,儿臣以为,四弟前线浴血,功在社稷,所有将士皆应论功行赏。
儿臣所做,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至于些许疏漏,战时难免,亦不必过于苛责。
如今北狄虽退,边境未宁,当务之急乃是整军经武,安抚百姓,巩固边防,而非争论功过短长。”
他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一番话既肯定了靖王的功劳,也点出了当前更重要的政务,显得格局宏大。
皇帝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萧景琰见状,也只好出列道:
“三哥所言极是。
儿臣在边关,亦深感后勤保障之重要,三哥辛苦。”
这话说得有些勉强,但他也知道,此时若再争功,反而落了下乘。
皇帝微微颔首,终于下了决断:
“靖王萧景琰,督师有功,挫敌锋芒,赏黄金千两,锦缎五百匹,加封食邑千户。
其麾下将士,由兵部依律论功行赏。”
“瑞王萧景珩,统筹后勤,保障得力,抚恤有方,赏黄金八百两,锦缎三百匹,加封食邑八百户。
苏云昭设立善堂,抚恤伤亡将士家属,仁心可嘉,赐‘淑德贤良’匾额,以示嘉奖。”
赏赐各有厚薄,但差距不大,再次体现了皇帝的平衡之术。
既肯定了靖王的军功,也褒奖了瑞王的稳重与苏云昭的仁政。
“臣(儿臣)谢父皇隆恩!”
萧景琰与萧景珩一同谢恩。
退朝后,百官散去,三三两两议论不休。
萧景琰与谢明蓁被一群官员簇拥着,声势浩大地离去。
萧景珩与苏云昭则低调许多,只与几位重臣寒暄几句,便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内,苏云昭轻声道:
“父皇此举,仍是平衡。”
萧景珩靠坐在车壁上,揉了揉眉心,“平衡方能制衡。
今日朝堂之争,你也看到了,四弟声势正盛,我们更需谨慎。”
“嗯。”
苏云昭点头,“不过,经此一事,朝中明眼人也当看出,治国并非只靠军功。
王爷今日应对,甚好。”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多亏王妃此前提醒。
只是,谢明蓁今日在命妇圈中,怕是又要借此生事了。”
苏云昭淡淡一笑,“她若不动,我们反倒不好出手。”
正当马车驶离宫门不久,一名不起眼的小内侍悄然靠近,将一个蜡丸塞给驾车的凌墨,低语两句,旋即消失在人流中。
凌墨将蜡丸转呈入车内。
萧景珩捏开蜡丸,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谢氏已留意善堂,欲借题发挥。”
苏云昭看过,眸色转冷,“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