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翻身下床，动作轻捷得像只夜行的黑猫。
双脚刚沾地，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脚心直冲天灵盖，冻得我浑身一激灵——这老房子的水泥地，没暖气的冬天就是这么操蛋，凉气能钻进骨头缝里。但这股冷意反倒让我清醒，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没开灯。
惨白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银亮的带子，刚好够我看清墙角那只淡蓝色的行李箱。
箱壳边角已经磨得发白，上面还沾着上海火车站特有的灰尘——上次回来懒得擦拭，这会儿倒成了岁月的见证。
我蹲下身，手指轻轻划过拉杆。金属的纹路硌得指尖发痒，用力一拉，还是上次卡住时的滞涩感。
当时嫌修理麻烦，这会儿反倒觉得亲切，像是老伙计在闹点小脾气，透着股说不出的熟稔。
“咔嗒”——开锁的轻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我立刻停住动作，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只有老爸均匀沉稳的呼噜声隔着墙壁传来，这才松了口气。
箱盖一掀，樟脑丸的呛人气味瞬间钻进鼻腔，辣得人直皱眉头。
最上面叠着件灰色卫衣，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是大学时代的旧物；底下压着条卡其裤，膝盖上的补丁针脚细密整齐，是我妈去年亲手缝的——这老太太的手艺，比专业裁缝铺还要地道。
我把衣服一件件扒拉到旁边，终于看见了那部尘封已久的备用手机。
黑色的外壳，边缘磕出了个小坑，钢化膜从右上角裂到中间，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屏幕漆黑，却像只闭目养神的老狗，安安静静地待着，等着我重新唤醒它。
指尖触碰到冰凉外壳的刹那，我不由想起一个月前把它塞进箱子时的模样——
那时候我像扔垃圾一样，看都懒得多看它一眼。
当时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个催命符，现在重新触摸到这份冰凉，反倒觉得踏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手机比记忆里轻了不少，估计是电池亏电严重。
我索性坐在地上，后背靠着行李箱，把手机搁在膝盖上。按下电源键时不小心蹭到了音量键，屏幕闪烁了两下才亮起，幽蓝的光芒映在我脸上，连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都照得一清二楚。
解锁界面还是去年在雪山拍的照片，那时候还没接触那个该死的系统，是和好友张昊一起去的，冻得鼻子通红，笑得却比阳光还要灿烂。
我盯着照片看了两秒，手指落在密码键上——xxxxxx，我爸的生日，以前图省事设置的，现在按起来却觉得格外沉重。每按下一个数字，都像是在和从前那个混蛋的自己，划下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咔”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主界面上的图标排列整齐，只有角落里那个黑色图标格外扎眼——【未来伴侣系统】，背景是个简化的瞳孔图案，里面的蓝光淡得像鬼火，偏偏又透着股能把人心思看穿的邪气。下方标注着“上次使用：12月28日”，像一块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
我死死盯着这个图标，足足半分钟没有动弹。
以前点开它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次能撕了谁”“她下一步会怎么做”，像玩扑克时挑选王牌一样兴奋。可现在看着那点幽蓝的光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林晓燕那层虚伪的人皮彻底扒下来，让她把欠阿飞的，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
现在的我，早就不再是那个躲在系统后面耍小聪明的猎手，更不是那个以看别人为我疯癫为乐的混蛋。
这一次，我是阿飞的兄弟，是替他讨回公道的复仇者！
深吸一口气，指尖刚触碰到图标，手机就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是老伙计在跟我打招呼。我在心里默念，声音沉得像砸在花岗岩上：
“老朋友，以前是我李卫柠混蛋，拿你的本事去骗姑娘、耍威风，把好东西用歪了。今天重新启用你，不为我自己，为阿飞——那个和我同窗三年、背过崴脚的我最好的兄弟。我要帮他找到真相，守住他该得的一切，你得帮我。”
这番话在心头反复回响了三遍，比对着祖宗牌位发誓还要郑重。
系统界面弹出来的瞬间，“联系人列表”还亮着。徐曼丽的“精致利己分析”，林薇的“博弈策略库”，柳青青的“表演型人格模板”——以前看到这些，我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掌控一切的幕后高手。现在再看，简直像墙上贴满的检讨书，每一条都在痛斥从前的我有多混账。
没有半分犹豫，我直接点击了“清空列表”。
确认按钮跳出来时，我顿了顿——不是舍不得，是觉得该做个彻底的了断。
手指按下去的瞬间，那些数据一个个消失，屏幕变得空空如也，也像我现在的心思，干干净净，重新开始。
点开“新增目标”，搜索栏的光标闪烁得刺眼。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用力敲击——林晓燕，还有刚子给我的身份证号。每一个字、每一个数字都敲得格外用力，键盘的震动传到指尖，像在石头上刻字，把这个名字深深烙进骨子里。
“目标已锁定，是否生成初步人格模型及行为分析？”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我盯着那行字，眼神坚硬如铁。以前生成模型，是为了研究怎么骗、怎么控制，把人耍得团团转。现在生成林晓燕的模型，只有一个目的——拆穿她的谎言，帮阿飞把被夺走的一切都讨回来！
“生成，越详细越好。”我在心里默念，指尖轻轻按下“确认”键。
幽蓝色的数据流在屏幕上奔腾起来，一行行代码闪烁得像流星雨，铺就一条通往真相的道路。手机轻微震动着，和我的心跳保持着同一个节奏——它也在紧张，也在期待着这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狩猎，正式开始了。
但这一次，老子追逐的不是那些风花雪月的破事，而是实打实的真相；要抓捕的也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心动，而是披着人皮的骗子！
屏幕上的数据流越来越密集，像万千蓝色毒蛇在黑暗中游走。
我紧盯着每一行跳动的代码，仿佛能透过这些冰冷的数字，看到林晓燕那张虚伪的面具正在被一层层剥开。
“人格建模完成度35%...”
系统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冰冷而坚定的笑容。
林晓燕，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