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城。
高耸的城墙在夕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原本该是人流如织的城门此刻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穿着破烂皮甲、眼神呆滞的郡兵拄着长矛,像泥塑木雕般站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腥气,混杂着尘土和衰败的味道。
一道流光毫不掩饰地自天际掠来,精准地落在城门前,光华散去,露出沈檀的身影。月白法衣纤尘不染,面纱拂动,即便看不清容颜,那通身的气度与毫不收敛的金丹灵压,也瞬间撕裂了此地的死寂。
那几个郡兵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迟缓地聚焦在她身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不似人声。
沈檀目光平静地扫过城墙垛口,那里有几道黑影一闪而逝。她像是毫无所觉,抬步便向城门走去。
“站…住…”一个郡兵僵硬地挪动身体,挡住去路,声音干涩嘶哑,“郡城…戒严…外人…不得入…”
沈檀脚步未停,袖中指尖微弹。
一枚刻着青云云纹的令牌悬浮于空,灵光灼灼。
“青云宗真传,奉命前来查案。”她的声音清冷,穿透暮色,“让路。”
令牌上的云纹似乎对那郡兵有着莫名的克制,他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身体颤抖着,竟真的缓缓挪开了。
城门在她身后沉重地闭合,发出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城内更是死寂。
长街空旷,商铺紧闭,窗棂破损,随风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地上散落着杂物,甚至能看到深褐色的、未曾彻底擦拭干净的血迹。暮色四合,仅有几盏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
太安静了。一座郡城,绝不该如此安静。
沈檀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却仿佛落入泥潭,被一种粘稠、阴冷的力量阻碍、吸收,只能探查周身十丈范围。
陷阱。从她高调入城的那一刻,就已踏入瓮中。
她依旧不急不缓地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清晰得令人心悸。法衣上的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微弱的灵光,像黑暗中唯一的靶心。
突然!
两侧屋檐上,数道黑影无声扑下!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裹挟着腥臭的阴风,利爪直掏沈檀后心!
与此同时,地面猛地裂开,数条布满粘液、苍白浮肿的手臂闪电般伸出,抓向她的脚踝!
前后上下,绝杀之局!
沈檀似乎猝不及防,身形猛地一滞。
嗤啦!
锋锐的爪尖撕裂了月白法衣的袖摆,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抓向她脚踝的惨白手臂也骤然收紧!
得手了!暗处的操纵者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
却见那被抓住的“沈檀”身影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骤然溃散!
——原地留下的,竟只是一片被撕裂的、闪烁着微光的衣角,和一张瞬间燃尽的替身符箓!
真正的沈檀,早已在踏入攻击范围的瞬间,利用幻音铃制造的一丝极细微的音律波动和身法,金蝉脱壳,真身悄然隐匿在了侧旁一座店铺的阴影之中。
“吼!”
扑空的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那是由原本的郡兵和百姓异化而成,肌肤青黑,双目赤红,指甲尖锐如刀,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魔气。
地底爬出的则是更可怖的“尸傀”,动作僵硬,力大无穷,没有神智,只有对生机的贪婪渴望。
它们失去了目标,在原地焦躁地打转。
阴影中,沈檀眸光冷静,手中不知何时已扣住了七枚冰棱般的细针。
就在其中一只魔化者靠近她隐匿之处,鼻翼耸动,似乎察觉到生人气息的刹那——
咻!咻!咻!
七点寒星无声无息地爆射而出,并非射向怪物头颅心脏等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没入其关节、颈后魔气汇聚之处!
那魔化者动作瞬间僵直,然后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虽然未死,却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沈檀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掠出,指尖凝聚灵力,迅速点过另外两只尸傀的眉心符印。那两只尸傀剧烈颤抖一下,眼中凶光熄灭,轰然倒地。
瞬间解决三个,缺口打开!
她没有恋战,身形毫不停留,化为一道轻烟,直扑长街尽头那座最高大、此刻却黑沉如同巨兽蛰伏的建筑——郡守府!
身后的怪物们嘶吼着追赶,却被她远远甩开。
郡守府朱红大门紧闭。
沈檀毫不犹豫,并指如剑,一道凌厉剑罡劈出!
轰!
大门碎裂!
门内景象,让她瞳孔骤然一缩。
府内广场上,黑压压地跪满了人!皆是郡城官吏、世家子弟乃至普通百姓的模样,他们眼神空洞,面色麻木,如同提线木偶。
广场中央,一座由白骨垒砌的邪异祭坛正在嗡嗡作响,散发着浓郁的血光与魔气。祭坛上空,一个扭曲的魔纹正在缓缓成型,贪婪地汲取着下方所有人身上散发的生机与魂力!
而祭坛正前方,一个穿着太守官服、却面目狰狞布满魔纹的男人,正张开双臂,狂热地吟诵着邪咒。
“桀桀桀……终于来了……最后的祭品……金丹修士的魂灵……足以让魔种降临!”
太守猛地转头,看向沈檀,双眼一片漆黑,没有眼白。
“抓住她!献祭给无上真魔!”
下方所有被操控的“人”同时机械地转过头,无数空洞的目光锁定沈檀,然后僵硬地、前仆后继地扑了上来!
面对这潮水般涌来的、曾是无辜百姓的傀儡,沈檀握紧了手中的金鸾簪。
簪身嗡鸣,泛起灼热的金芒。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而她孤身入此绝地,要的不仅是破局,更是要揪出那藏在这片绝望之后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