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18:30，五大连池火山口。
残阳如熔铁，将天际烧得通红，余晖倾泻在火山口边缘的玄武岩上，在嶙峋的黑色岩柱间淌成金色河流。
郑淑娴跪在岩石裂缝间，军绿色外套沾满火山灰，示波器的金属外壳被晒得发烫，两根裹着绝缘胶的铜线，正贴着霜月苍白的太阳穴。
风从火山口深处钻出来，带着硫磺与冰雪混合的古怪气味，掀动郑淑娴额前的碎发。
她指尖悬在示波器的旋钮上，指腹因用力而泛白，荧屏的绿光映在她眼底，与远处渐沉的暮色形成诡异对比。
起初，屏幕上只有杂乱无章的电波，像被狂风搅乱的湖面，可当旋钮转过第三个刻度时，那些无序的波动突然凝住，化作一道规律跳动的脉冲——
短促的峰值与悠长的谷值交替出现，节奏精准得不像自然产物。
“这不是a波，也不是β波。”郑淑娴的声音发颤，她猛地从帆布包里掏出莫尔斯电码对照表，指尖在纸页上飞快滑动，“是电码，有人在通过她的大脑发送信号！”
萧锋蹲在三米外的岩石上，军用匕首的刀刃在玄武岩表面无意识地划动，留下深深浅浅的刻痕。
他的目光从示波器的荧屏移到霜月脸上，女孩半靠在岩柱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淡青的阴影，瞳孔却泛着一层冰蓝色的冷光。
那光芒不像人类应有的色泽，倒像极寒之地凝结的冰晶。
可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茫然，竟透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清醒，仿佛沉睡已久的意识，终于在这火山口的余晖里苏醒。
“我不是实验体。”
霜月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火山口的寂静。
她的语调有些古怪，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像是老式留声机的喇叭里传出的录音，每一个字都透着机械的僵硬。
萧锋的匕首顿住，郑淑娴握着钢笔的手也停在半空，连远处一直沉默观察的长生，都下意识地握紧了肩头的步枪。
霜月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她抬起左臂，用牙齿咬住袖口的布料，猛地向后一扯。
粗布撕裂的声响里，她小臂内侧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那是一片异常光洁的肌肤，没有丝毫毛孔，泛着淡淡的瓷白色。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的右手食指突然泛起与瞳孔相同的蓝光，指甲尖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锋利如刀，如同出鞘的短刃。
“小心！”萧锋猛地起身，匕首已经握在手中，却见霜月只是抬手，指尖的利刃沿着小臂内侧的静脉走向，轻轻划开一道整齐的切口。
没有血。
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从切口处透出，那是一种带着有机金属光泽的色泽，皮下流动的发光液体，与三天前他们在黑龙江江面上看到的、正在扩散的神秘物质一模一样——
当时那片蓝色在江水中蔓延，所过之处，连冰层都化作了透明的晶体。
长生猛地后退两步，步枪的枪口已经抵在肩窝，保险栓“咔嗒”一声弹开，他的声音里满是警惕：“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解药。”
霜月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些许人类的温度，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
她抬起流血（如果那蓝色液体能被称作血的话）的小臂，指向示波器荧屏上跳动的脉冲，“坐标是71°S 12°w，南极洲，新施瓦本基地。
他们用两万人的命提炼出我，就为了制造能在极端环境下作战的士兵......”
她顿了顿，皮肤下的蓝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像是电路接触不良时的灯光，“但我被设计成了杀死他们的武器。”
萧锋的匕首“噗”地一声扎进岩石，刀刃没入近半。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碎片——在大兴安岭的雪地里，霜月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总能提前预判他们的动作，那不是久经沙场的本能，而是精准到毫秒的计算。
在零下四十度的寒夜，她不用穿厚重的棉衣，裸露的皮肤接触冰雪，也不会有丝毫冻伤。
还有她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把铜钥匙，无论遇到何种锁具，都能轻易打开，当时他以为是技巧，现在才明白，那根本是写入她体内的程序。
郑淑娴突然扑向示波器，她的手指在荧屏上快速点动，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等等！这段新出现的波形是——”
话音未落，示波器突然发出“滋啦”一声脆响，荧屏瞬间变黑，紧接着爆出一团刺眼的火花。
霜月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般猛地仰起头，瞳孔中的蓝光骤然暴涨，几乎要将整个眼眶填满。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手指在空中划出复杂而诡异的轨迹。
那些轨迹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凝固，一串悬浮的德文单词凭空出现，泛着与她瞳孔相同的蓝光，清晰地映在所有人眼前：
启动协议：诸神黄昏
“诸神黄昏？”郑淑娴喃喃自语，心脏猛地一沉，她曾在德军遗留的档案里见过这个词，那是二战时期纳粹德国秘密研究的“终极武器计划”的代号。
就在这时，火山口突然刮起一阵诡异的旋风，风势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火山灰，形成一道旋转的灰柱。远处的天空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萧锋猛地抬头，看见三架涂着红星的运输机正从云层后掠过——那不是苏联空军的常规机型，机身比普通运输机庞大三倍，机翼下方吊挂着六个巨大的圆柱形容器，容器表面印着他从未见过的黑色徽记，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乌鸦。
霜月跪倒在地，膝盖重重撞在玄武岩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皮肤下的蓝光开始急速流动，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仿佛体内的器官正在被强行拆解。
“来不及了......”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绝望的清晰，“他们提前启动了净化程序......那些容器里装的是‘清除剂’，只要投下来，方圆百里的一切生物，都会变成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