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那一声穿云裂石、饱含无尽愤怒与狂野力量的战吼,如九天惊雷悍然撕裂桦树林,压过绝望的枪声与风雪呜咽。
震得林梢积雪簌簌纷落,砸在结冰的枝桠上脆响连片。
紧随而至的,是“砰,砰,砰,砰,砰”密集如爆豆的精准射击。
子弹不再射向被围在死亡核心的王明瑞三人,反倒像淬毒的蜂群,狠狠扑向正肆意倾泻火力的日军伏兵侧背。
“噗嗤”“呃啊”
猝不及防间,数名日军像被无形重锤砸中,惨叫着从树干后、雪窝中栽倒,鲜血在雪地上蔓延出刺目的红。
包围圈外围瞬间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原本严密的火力网猛地一滞,日军惊恐怪叫着仓促调转枪口,却已迟了一步。
风雪狂舞的桦树林边缘,七八个快如鬼魅的身影策马猛冲而入。
马蹄踏碎积雪,闷响混着狂野的咆哮震得地面微颤。
当先一人身形挺拔如雪中青松,手中马刀饱饮倭寇血,在昏暗天光下拖曳出刺骨森寒的流光。
他目光如燃炭,穿透雪幕硝烟,死死锁定那个背靠粗树、敞着青紫胸膛、浑身浴血却如受伤猛虎般屹立的身影。
“萧锋——” 王明瑞嘶哑的喉咙里迸出嘶吼,干涩如砂纸摩擦,却裹着绝境逢生的狂喜与磐石般的信任。
“队长”“掩护” 萧锋身后的长生和骑兵队员呼应震天。
他们如猛虎下山切入战场,长生左臂受伤不便持枪,右臂却稳如磐石,马枪在手中如臂使指,“砰,砰”两枪,两名刚调转歪把子机枪的日军副射手应声倒地。
其余战士如旋风卷向侧翼,马刀翻飞掀起腥风血雨,瞬间将包围圈搅得天翻地覆。
“冲出去,跟萧锋汇合” 王明瑞忍着彻骨寒与肩头裂痛,爆发出最后力气。
他拽起几乎瘫软的郑淑娴,推给仅存的骑兵,“护住郑医生,走!”
自己转身抓起马刀,如狂怒的狮,迎着扑来的两名日军悍然劈砍。
刀光过,血光溅。
敞开的胸膛在寒风中剧烈起伏,每动一下都牵动致命伤口,可那百战悍勇,竟让日军下意识后退。
趁日军阵脚大乱,萧锋如利箭冲到王明瑞近前。
战马交错时,他目光扫过对方惨不忍睹的胸膛、洇血的纱布,以及那张覆着冻伤与血迹却依旧刚毅的脸——
生死兄弟间,所有托付与承诺都在这一眼里交汇,无需半句话。
“抗体” 萧锋声音短促急切,目光直锁郑淑娴的鞍袋。
时间就是生命,抗体在风雪中多暴露一秒,活性便少一分。
王明瑞瞬间会意,嘶声指向郑淑娴,“在郑医生鞍袋里,快”。
喊声里藏着冰盒温度流逝的恐惧,尾音都在发颤。
萧锋一夹马腹,战马灵性侧移,瞬间靠近被护在骑兵身后的郑淑娴。
她脸上满是泪痕与冻伤,双手却死死护着鞍袋,见萧锋冲来,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
“给我” 萧锋在马背上探身,动作快如闪电。
郑淑娴几乎哭着将鞍袋推过去。萧锋扯开冰冷的金属搭扣,拽出那个被棉絮与破布条捆得臃肿如“襁褓”的包裹——
入手沉重冰冷,可核心传来的温度绝非冰点以下,他心头猛地一紧。
“王老虎,接住” 萧锋在战马颠簸、子弹呼啸中拧腰发力,如传递圣物般将包裹凌空抛向数步外的王明瑞。
包裹划出沉重弧线。王明瑞扔下沾血马刀,张开双臂——
寒风灌进敞开的胸膛,冻得骨骼呻吟,可他那双布满冻疮与血口的手,此刻稳得不可思议。
他用身体做缓冲,如拥抱失散多年的孩子般,死死接住包裹,紧紧搂入怀中。
就在包裹入怀的刹那,一股沉甸甸的暖意透过布层传来——那是抗体活性缓慢流逝的绝望信号。
王明瑞心沉如坠巨石,下意识将包裹贴得更紧,仿佛要用仅剩的体温留住这线生机。
“走” 萧锋吼声再次炸响,马刀直指长生用血肉撕开的缺口,“长生断后,其他人掩护,冲出去”。
骑兵队员们吼声震天,如困龙出海般组起冲锋阵。马刀扬起,枪口喷吐复仇火焰,朝着缺口猛冲。
长生策马殿后,左臂无力下垂,右臂马枪却像长了眼睛,每一次点射都精准压制追击的日军火力点。
风雪愈发狂暴,枪声、喊杀声、战马嘶鸣搅成一团。王明瑞抱着抗体包裹,在骑兵掩护下奋力策马,紧跟萧锋的背影。
失血与严寒让他身体不停颤抖,意识阵阵模糊,唯有怀中冰冷的“襁褓”是最后的支柱。
每动一下,胸前伤口就如被钢针穿刺,冷汗混着雪水浸透后背,紧贴皮肤带来刺骨寒意,呼吸像拉动破旧风箱,混着血腥味与撕裂痛。
眼前世界开始旋转黯淡,萧锋挺拔的背影,成了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桦树林边缘的瞬间,萧锋猛地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长嘶,硬生生停在王明瑞身侧。
他翻身下马,动作快如猎豹,在纷飞枪弹与狂舞风雪中探手入怀,再伸出时,掌心紧攥着枚带体温、泛着铜绿的古旧钥匙。
几乎同时,王明瑞心有灵犀。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伸出冻得青紫颤抖的手,猛地扯向敞开的衣襟深处——
冰冷指尖触到那枚紧贴心脏搏动、尖锐冰凉的狼牙。
两双手,一双沾着硝烟与冻疮,一双布满血痕与冰碴。
在狂风暴雪与枪林弹雨的绝境,穿越生死,猛地紧握在一起。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凤鸣的金属颤鸣,悍然穿透所有喧嚣。
染着王明瑞体温与心头血的粗粝狼牙,与萧锋掌间浸着霜月信念的冰冷铜钥,在风雪中猛烈相击。
狼牙根部的古老刻痕,与铜钥顶端的玄奥纹路,在撞击刹那严丝合缝地咬合。
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两面,此刻终于重聚,构成一道撕裂黑暗、开启生机的——生死密钥。
这声鸣响如无形战鼓,瞬间激荡在每个抗联战士心头。
是呼伦湖冰层下不屈的英魂在呐喊,是霜月在敌巢深处燃起的火焰在呼应,是王明瑞撕开胸膛也要守护的信念,是萧锋率队绝境突袭的担当。
“杀” 萧锋握着咬合的密钥,马刀再次扬起,寒光映着他眼底的火。
“冲出这片林子,让小鬼子知道,这长白山的雪,冻不死中国人的骨头”。
王明瑞将抗体包裹背在身后,一手按紧胸前的密钥,一手捡起马刀,声音虽哑却字字如铁。
“跟我冲,活着出去,把抗体送到根据地”。
骑兵队员们的吼声压过风雪,马刀劈砍的脆响、枪声的爆鸣、日军的惨叫混在一起。
长生一枪撂倒追来的日军小队长,左臂伤口崩裂渗出血,却咧嘴大笑,“队长,这密钥响得痛快,比喝三碗烧刀子还过瘾”。
萧锋回头瞥他一眼,嘴角勾起抹血迹斑斑的笑,“活着回去,管够”。
风雪依旧狂舞,却挡不住这群向死而生的身影。
王明瑞背着抗体,贴着胸前的密钥,只觉那咬合处传来微弱的暖意,顺着血脉传遍全身——
那是信念的温度,是希望的重量,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住的、属于中国人的生机。
他们迎着风雪,踏着血迹,朝着林子外的曙光,悍然冲去。
身后是日军绝望的枪声,身前是未卜的征途,可掌心紧握的密钥,怀中滚烫的信念,早已让他们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