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行省省会，圣安东尼城。
肃清司办公大楼后院，一片静谧的庭院中。
凯撒坐在石凳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的水池。
水池里养着几尾金鱼，游来游去，时不时吐出几个泡泡。
但凯撒看着它们，眼神空洞，就像在看一团模糊的影子。
他的思维...
太慢了。
像是生锈的机械，每转动一下都发出艰涩的声响。
一尾金鱼游过来。
凯撒盯着它。
十秒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条金鱼。
正常人，一秒就够了。
凯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一周了。
距离卡尔顿城那一战，已经过去整整七天。
身体的伤势早就恢复了。
提丰魔身强大的恢复能力，配合肃清司提供的各种珍贵药材，三天就把所有外伤治好。断裂的骨骼重新长好，撕裂的肌肉完全愈合，就连那些深可见骨的刀伤，现在也只剩下淡淡的疤痕。
但精神上的创伤...
根本没有恢复。
凯撒每天保持良好作息。
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中午午休一个小时，饮食营养均衡，甚至还在医师的建议下每天泡药浴。
但没用。
他的头脑就像每天熬夜到凌晨四五点，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被强行叫醒的人。
昏昏沉沉。
思维迟滞。
整个脑袋像一团浆糊。
反应慢三拍。
简单的事情还好，但凡想的事情稍微复杂一点，脑袋就开始疼。
那种疼痛，不是头痛那么简单。
而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撕裂感。
就像有人拿着锯子，在他的大脑里来回拉扯，每一次思考都会加剧这种痛苦。
更糟糕的是记忆力。
凯撒发现自己记不住东西了。
早上吃的什么，现在已经忘了。
昨天谁来看望过他，想不起来。
甚至有时候走到房间门口，会愣在那里——我要做什么来着？
这种记忆力衰退的感觉，让凯撒感到恐惧。
他才二十多岁。
正是精力旺盛、记忆力最好的年纪。
但现在，他的大脑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除了记忆力，还有注意力。
凯撒无法集中精神超过五分钟。
看书，看着看着就走神了，眼睛盯着字，但脑子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和人说话，说着说着就忘了对方在说什么，只能木然地点头。
有一次，肃清司的司长来看望他，说了一大堆话，凯撒全程保持微笑点头，但等对方走了，他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还有情绪。
凯撒发现自己变得...麻木。
以前他还会有喜怒哀乐，会因为胜利而兴奋，会因为危险而紧张，会因为朋友而开心。
但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
就像情感被抽空了。
整个人像一具空壳，只剩下一个会呼吸、会走路的躯壳。
最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不正常。
但就是改变不了。
这种清醒的绝望，比浑浑噩噩更让人崩溃。
凯撒睁开眼睛，看着水池。
金鱼还在游。
他试图回忆刚才那条鱼是什么颜色。
红色？
还是金色？
想不起来了。
明明三秒前还看到，但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
凯撒握紧拳头。
不能这样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运转《沧海潮生诀》。
这是他这一周以来唯一能做的事。
不断运转这套精神修炼法，观想大海的浪潮，一波接一波，试图冲刷精神上的创伤。
眉心的位置，微弱的光芒亮起。
精神力量开始循环。
一圈。
两圈。
三圈...
凯撒专注地观想着海潮。
巨大的海浪从远处涌来，拍打在礁石上，发出轰鸣的声音。浪花四溅，然后退去，再次涌来。
周而复始。
永不停歇。
凯撒试图让这种韵律修复自己的精神。
但收效甚微。
运转了半个小时，精神力量循环了上百次，但凯撒感觉自己的状态几乎没有变化。
头还是昏沉的。
思维还是迟钝的。
记忆力还是一塌糊涂。
就像用一杯水去扑灭一场森林大火。
杯水车薪。
凯撒停止运转，大口喘息。
汗水从额头滴落。
只是运转半小时，他就感到疲惫不堪，像是跑了十公里一样累。
这也是精神创伤的后遗症之一——精神力量的恢复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以前他运转《沧海潮生诀》几个小时都不会累，现在半小时就到了极限。
凯撒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魂萃之刺。
那根从塞拉斯尸体上捡来的魔兵。
二十厘米长的黑色金属针，表面镌刻着暗红色的纹路。现在纹路已经暗淡，不再蠕动，也不再散发不祥的气息。
但凯撒能感觉到，这根针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术士的力量。
精神的力量。
他盯着这根针，眼神复杂。
一开始，他想直接吃掉这个魔兵。
深渊进化系统可以吞噬一切超凡物品，转化为进化点。
一件魔兵，至少能换几百点进化点。
但凯撒犹豫了。
太浪费了。
深渊进化点他可以从其他地方获得——杀怪物，杀邪恶生物，杀敌人，都能获得。
但魔兵...
他没办法再获得。
就连一般的术士家族都没有魔兵！
霍华德那个三环术士都没有，如果他有魂萃之刺这种级别的魔兵，凯撒当初在铁岩要塞就一定死了。
更重要的是，凯撒想通过这根魔兵，窥探术士血脉的秘密。
术士这个职业太神秘了。
心灵投影，能复制一切。
心灵尖啸，能直击灵魂。
镜像幻影，能制造幻象。
还有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如果能研究透术士的力量体系...
凯撒的脑袋一阵刺痛。
啊...
他低声闷哼，额头的青筋暴起。
刚才那一瞬间的思考，超过了大脑的负荷。
疼痛如同钢针刺进脑髓，搅动，碾压。
凯撒咬牙，强忍着剧痛，过了十几秒，疼痛才慢慢消退。
他大口喘息，额头满是冷汗。
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真的会昏过去。
凯撒收起魂萃之刺，靠在石凳上，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在这安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凯撒睁开眼睛，转头看去。
反应依然慢了几拍——听到脚步声时，他愣了三秒才意识到有人来了，又愣了两秒才想起应该转头去看。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进庭院。
四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身穿肃清司的制服，腰间挂着佩剑。
达蒙。
凯撒的学生之一。
虽然达蒙比凯撒大了将近二十岁，但在力量的世界里，强者为尊。
凯撒是19级斗师，掌握九重雷劫，战力远超同级。
达蒙只是15级斗师，而且天赋一般，这辈子能晋升到16级就算不错了。
所以当凯撒愿意传授他九重雷劫时，达蒙毫不犹豫地拜师。
老师。
达蒙走到凯撒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标准的骑士礼，右手放在左胸，微微鞠躬。
凯撒点了点头。
声音有些沙哑，这一周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达蒙抬起头，看着凯撒。
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这一周他每天都来看望凯撒，每次看到老师那呆滞的眼神，他心里都很难受。
那场战斗，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从雷蒙德那里听说了全过程。
以19级斗师的实力，独战三环术士塞拉斯。
被心灵尖啸疯狂攻击，七窍流血，爬着砍死敌人。
那种惨烈，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而代价，就是眼前这个状态。
精神被彻底摧残。
达蒙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两本古朴的书籍。
老师，您让我用九重雷劫跟学会交换的精神类斗气功法，已经换来了。
凯撒的眼神亮了一下。
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他花了三秒才理解达蒙的话，又花了两秒才意识到这是好消息。
反应太慢了。
达蒙将两本书递给凯撒。
白银阶的精神类斗气功法非常稀少。他解释道，整个暗鸦学会，也只有两门。
第一门，《虚空噬魂术》。
这是一门防御型的精神功法，修炼到大成境界，可以凝聚意志壁垒，抵御精神类攻击。更厉害的是，它能吞噬敌人的精神攻击，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据说修炼到极致，甚至能在脑海中构建一个虚空空间，将所有精神攻击隔绝在外。
第二门，《魂念锻铸法》。
这是一门锻炼型的精神功法，通过反复淬炼精神力量，让精神变得更加坚韧。就像打铁一样，千锤百炼，把精神锻造成精钢。
凯撒接过两本书。
手指触碰到书页的瞬间，脑袋又是一阵刺痛。
但这次他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多谢。
凯撒的声音很轻。
达蒙摇头。
老师客气了。是我应该感谢您，传授我九重雷劫这样的秘技。
他顿了顿，看着凯撒苍白的脸色。
老师，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达蒙再次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
凯撒坐在石凳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两本书。
《虚空噬魂术》。
《魂念锻铸法》。
封面都很古朴，透着岁月的痕迹。
凯撒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本。
《虚空噬魂术》。
第一页是功法总纲。
意志者，精神之根本也。凡修炼者，必先锻意志，后强精神...
凯撒盯着这行字。
看了十秒，才理解了大概意思。
又看了十秒，才把整句话看完。
然后他继续往下看。
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理解很困难。
凯撒的额头渗出汗水。
脑袋开始疼。
但他咬牙坚持。
一页。
两页。
三页。
每看一页，都要花费十几分钟。
而且看完之后，脑袋里只剩下零星的印象，完全无法串联起来。
凯撒看了一个小时，才把《虚空噬魂术》的总纲部分看完。
但理解了多少？
可能不到三成。
他放下书，揉着太阳穴。
头疼欲裂。
这种状态下学习功法，太艰难了。
休息了十分钟，凯撒拿起第二本书。
《魂念锻铸法》。
同样艰难地阅读。
同样缓慢地理解。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太阳西斜，黄昏降临。
凯撒终于把两本书的总纲部分都看完了。
他靠在石凳上，大口喘息。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
但眼神，比之前稍微清明了一些。
因为他明白了。
这两门功法，都是精神类的修炼法。
《虚空噬魂术》，强化意志力，构建精神防御，吞噬精神攻击。
《魂念锻铸法》，淬炼精神力，增强精神韧性。
如果能修炼成功...
说不定能治好他现在的精神创伤。
凯撒站起来，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扶着石凳稳住身形。
他看着天色。
已经黄昏了。
从中午到现在，他看了整整五个小时的书。
凯撒深吸一口气，拿着两本书回到自己的房间。
肃清司给他安排的住处很好，独立小院，三室一厅，还有专门的修炼室。
凯撒走进修炼室，盘膝坐下。
开始尝试修炼《虚空噬魂术》。
根据功法描述，第一步是观想虚空。
凯撒闭上眼睛，按照功法的要求，观想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任何参照物。
纯粹的虚无。
但很快，凯撒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刚观想出一片虚空，下一秒就走神了，脑海中出现各种杂念。
今天吃什么？
外面的天气怎么样？
达蒙走了吗？
魂萃之刺该怎么处理？
杂念一个接一个，像是洪水一样淹没了他的意识。
凯撒咬牙，强行把注意力拉回来。
重新观想虚空。
但又走神了。
再拉回来。
又走神。
如此反复。
一个小时过去，凯撒连入门都没做到。
他睁开眼睛，额头满是汗水。
太难了。
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无法完成这种精密的观想。
凯撒擦了擦汗，拿起第二本书。
《魂念锻铸法》。
这门功法的第一步是感知精神力。
要求修炼者闭目内视，感知自己脑海中的精神力量，然后像打铁一样，反复锤炼。
凯撒尝试了一下。
闭目，内视，感知。
嗡——
眉心的位置，一点微弱的光芒亮起。
凯撒感知到了自己的精神力。
比之前虚弱了太多。
以前他的精神力像是一团明亮的火焰，现在只剩下一点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而且，精神力的表面布满了裂痕。
就像一个被打碎的玻璃，虽然还勉强保持形状，但已经千疮百孔。
这些裂痕，就是心灵尖啸留下的创伤。
凯撒按照《魂念锻铸法》的要求，尝试锤炼精神力。
但刚一开始锤炼——
啊！
剧痛！
就像有人拿着锤子砸在破碎的玻璃上，每一次敲击都让裂痕扩大，每一次都让他痛不欲生。
凯撒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不行。
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修炼这门功法。
精神力太脆弱了，经不起任何锤炼。
凯撒睁开眼睛，大口喘息。
怎么办？
两门功法，都无法修炼。
他盯着两本书，陷入沉思。
思维虽然迟钝，但凯撒还是慢慢想出了一个办法。
深渊进化系统。
他可以用进化点直接推动功法进度。
虽然无法自己修炼，但系统可以代替他修炼。
但前提是——
必须先自己艰难入门。
凯撒深吸一口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太阳西斜，黄昏降临，夜幕笼罩。
凯撒在修炼室里苦熬了整整七个小时。
脑袋疼得像是要爆炸。
但他咬牙坚持。
一次次尝试观想虚空，一次次被杂念打断。
一次次尝试锤炼精神，一次次被剧痛击退。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凯撒趴在地上，浑身湿透。
意识已经模糊。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嗡！
脑海中一声轻响。
某种东西，好像裂开了。
凯撒猛然睁开眼睛。
眉心的位置，精神力量跳动了一下。
虚空的观想，虽然还是模糊不清，但至少出现了一丝轮廓。
不再是一片混沌，而是有了虚无的雏形。
成功了！
凯撒狂喜。
虽然花了七个小时，虽然头疼欲裂，但终于入门了！
他继续修练《魂念锻铸法》。
又是几个小时的苦修。
疼痛，失败，再疼痛，再失败。
凯撒的意识几次差点昏厥。
但他咬牙坚持。
终于——
啪！
精神力表面的某条裂痕，在反复锤炼中，居然愈合了一丝。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这证明锤炼有效！
成功了！
凯撒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从黄昏到深夜，他整整修炼了十几个小时。
现在终于入门了两门功法。
凯撒调出系统面板。
【深渊进化点：180】
【魂念锻铸法（入门级）】
【虚空噬魂术（入门级）】
凯撒看着这个数字，做出决定。
【是否消耗80点深渊进化点将《虚空噬魂术》提升到熟练境界？】
【是否消耗80点深渊进化点将《魂念锻铸法》提升到熟练境界？】
【提升成功！】
【魂念锻铸法（大成级）】
【虚空噬魂术（大成级）】
轰！
凯撒的脑海中震动了一下。
虚空的观想变得清晰，不再模糊。
虚空观想已经炉火纯青，意志壁垒开始成形。
轰！！！
他睁开眼睛。
眼神不再呆滞，而是恢复了一丝神采。
凯撒看着手中的两本书。
有效果。
但还不够。
他需要更强的精神修炼法。
凯撒深吸一口气，他要将将《沧海潮生诀》、《虚空噬魂术》、《魂念锻铸法》三门功法融合，创造出一门更强的精神修炼法。
他调出系统面板。
系统，融合这三门功法。
【检测到宿主拥有《沧海潮生诀》（大成）、《虚空噬魂术》（大成）、《魂念锻铸法》（大成）】
【是否进行融合？】
【融合需要消耗20点深渊进化点。】
凯撒毫不犹豫。
融合。
轰隆隆——！
凯撒的脑海中响起惊天巨响。
三门功法的精髓开始融合。
《沧海潮生诀》的海潮观想，《虚空噬魂术》的虚空吞噬，《魂念锻铸法》的精神淬炼，三者交织在一起，化作一门全新的功法。
凯撒闭上眼睛。
脑海中，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无边的魂海翻涌咆哮。
海浪之中，浮现出一枚枚种子。
那是道的种子。
每一枚种子都蕴含着精神的力量，扎根于魂海深处，吞噬一切精神攻击，转化为自身的养分。
巨大的海浪拍打着种子，每一次拍打都是一次淬炼，每一次退潮都是一次强化。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获得新功法：《魂海道种法》（白银阶）】
【魂海道种法（入门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