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艾菲斯站在兰斯特莱克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
他在昨天的纠结中意识到一个简单的道理：自己若始终不肯迈出信任的第一步，又怎能指望别人为自己倾尽全力？
这一次，艾菲斯决定赌上一把，其原因不只是为了完成卡米斯交付的任务——更是因为“艾瑟里昂的精神魔法”对他而言，意义远超一份普通秘术。
“艾瑟里昂之幕”恰好能补全他战斗中最关键的短板，不仅能防御来自精神魔法的攻击，还能反制精神干扰、精神控制，这个魔法都是无可替代的利器。
他不再犹豫，推门而入时，兰斯特莱克正伏案校对一份新到的铭文拓片。见他进来，略显惊讶：“这么早？”
艾菲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反手轻轻关上门，确认隔绝了走廊的视线与声音，才走到书桌前，并激活了手上那枚隔绝声音的戒指，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
艾菲斯低声开口，语气沉稳，却透着一丝罕见的恳切：“我有一部古代典籍的翻译需要您的帮助……但必须提前向你坦白——这份典籍处于保密状态，你可以选择拒绝，这完全理解。而且无论结果如何，我之前答应教您《四阶法环凝聚法》、协助你进阶的承诺，绝不会因此改变。”
兰斯特莱克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放下手中的笔，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带着学者特有的警觉与审慎：“……什么样的典籍？”
“就是我昨天摘抄给您的那几句话，”艾菲斯压低声音，几乎只以气音说道，“它们出自一部‘艾瑟里昂之幕的精神系魔法书’。起初，我以为凭自己的古文能力足以独立完成，但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译文里一定存在关键性的误读。毕竟，已有两位四阶法师尝试学习这门法术，全都失败了。”
艾菲斯顿了顿，继续道：“这是卡米斯大人亲自交代给我的任务。我不仅要学会这个魔法，还必须完整记录整个学习过程。”
他直视兰斯特莱克的眼睛，语气郑重：“这不是普通的古籍复原，而是一项严禁外泄的机密任务。一旦泄露，不仅我会被问责，连你也可能被牵连进漩涡之中。
所以，如果你愿意提供翻译帮助，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要记录，不要誊抄，甚至连笔记都不要做，听完之后，就让它留在您的记忆里，仅此而已。”
兰斯特莱克却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语气笃定而从容，“放心吧，保密对我来说不是负担，而是常态。
这些年我为协会翻译的古籍，十有八九都是保密的——有些连编号都不能提。若连这点分寸都没有，我也活不到今天坐在这间办公室里。”
听到兰斯特莱克这番话，艾菲斯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松弛了些。
兰斯特莱克却仿佛捕捉到了某个关键：“你刚刚说……你在学习精神系魔法？”
艾菲斯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艾瑟里昂之幕’是精神系魔法，可以用来防御精神攻击。”
兰斯特莱克眉头微蹙，神情陡然严肃起来：“精神系魔法和元素系根本不是一回事——它不依赖外界的元素粒子，而是直接调用、塑形，甚至‘切割’施法者自身的意识。稍有不慎，轻则精神震荡、记忆紊乱，重则彻底痴傻。”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艾菲斯：“你之前有学习过精神系魔法吗？”
艾菲斯一怔，随即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迟疑：“没有专门练过……我一直以为，只要魔力足够、咒文正确，就能照着学。”
兰斯特莱克沉默下来，眼神渐渐沉入思索的深潭，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艾菲斯，你想过没有——即便是我们元素系法师，晋升也从来不只是‘会念咒文’那么简单。我们需要足够的魔力总量和魔力纯度达到一定标准，还有对魔法的深度理解。”
他抬眼，目光如炬：“精神系魔法也是一样，要驾驭高阶的精神魔法，需要精神力的总量和精神力的强度到达其学习的标准，这样构建魔法才有所依托，否则，哪怕咒文一字不差，强行构筑也会引发剧烈反噬。”
他语气微顿，“你说之前有四阶魔法师学习这门法术失败，其不仅可能存在翻译偏差的问题，同样有其精神力强度无法承载这个魔法，而在构建法术时精神崩溃的原因。
如今的魔法界以元素魔法为主流，但事实上，魔法体系远比人们日常所见的要庞杂得多。在古代，各大魔法流派各自成系，彼此之间不仅理论迥异，连学习方式与晋升路径都截然不同。
比如我们熟知的空间系魔法，讲究对空间维度褶皱与坐标锚点的直觉感知，其学习方法和进阶方法，现在一般都师徒口传心授，而占星系魔法则需长期观测天象、推演星轨，也非魔力堆砌，精神系魔法同样自成一体。
换句话说，元素魔法只是众多道路中的一条，而我们恰好走在最宽阔、最容易提升的那一条上。但若贸然用元素系的思维去套用其他体系，不仅事倍功半，还可能伤及自身。”
艾菲斯听得心头一震：“你对魔法一途了解这么深刻？”
兰斯特莱克闻言，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眼中却透着学者特有的通透：“我虽从未修习过其他系的魔法，但这么多年来在协会中翻译了大量的古籍，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些门道。”
这个任务还剩八个月时间，自己从踏入魔法之路起，所学所练，全是元素系的魔法，从未真正锤炼过精神本身。
如今面对一门要求极高精神系法术，他就像一个只学过挥剑的人，突然被要求去雕琢灵魂的微雕。更重要的是，就算现在想补，也无从下手。
协会藏书馆中关于精神系魔法的公开资料本就寥寥无几，而艾菲斯早已将那些能借阅的典籍翻了个遍——不是残缺不全，就是语焉不详，要么干脆是些泛泛而谈的冥想导引，对真正提升精神力毫无助益。
如今的精神系魔法，早已不再是开放传承的体系，而是被少数团体乃至高层法师垄断的封闭路径，正如同空间法术一样，其修习进阶之法，只在师徒之间口耳相传，外人连门槛都摸不到。
而如今，他连该从何处着手都无从下手——如何扩展精神力的总量？怎样锤炼精神力的强度与韧性？既无典籍可循，也无导师指点，甚至连一套可靠的自我检测标准都没有。
仿佛站在一片浓雾弥漫的荒原上，四顾茫然，脚下无路，前方无光。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要不……放弃这个任务？
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心底就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艾瑟里昂之幕》就在眼前，如此难得的精神系魔法明明触手可及，却因一道看不见的门槛被挡在门外。
这种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无力感，比失败更令人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