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拉的病房成了临时指挥所兼非正式训练场。雷刃似乎把对她恢复速度的不满，全部转化成了某种……别具一格的“康复训练”。
“左手不能用？正好！”雷刃把一个结构复杂、还在冒着细碎电火花的能量调节器残骸扔到玛拉病床的小桌板上，“这是从‘新希望号’烧毁的二级推进线路上拆下来的。用你的右手，还有牙 if needed，十分钟内，给我找出三个理论上可行的、不按维修手册的应急重启方案！别跟老子说不可能，当年胖墩儿用口香糖和铁丝就能让导航仪多撑半小时！”
玛拉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那团焦黑的零件，又看了看自己被固定住的左臂，认命地拿起多功能探针（雷刃“贴心”地放在了她的右手边），开始艰难地操作。空气中弥漫着药物和轻微焦糊的混合气味。
隔壁床一位因为训练骨折的灵思族飞行员，同情地看了玛拉一眼，小声对同伴说：“我觉得我的复健计划……还挺温柔的。”
与此同时，雷刃的加密通讯器几乎没停过。他压低了声音，但病房就这么大，玛拉还是能断续听到一些：
“……对，不要那种学院派优等生！我要的是在垃圾场里能用废零件拼出穿梭机的家伙！……什么？背景调查有问题？只要不是叛徒和反社会，有点‘前科’老子更要！……装备？把仓库里那些‘失败’的实验品、‘不稳定’的原型机都给我翻出来！就是要不按套路出牌！……”
玛拉一边跟电路板较劲，一边心里明镜似的：侦查大队的组建，远比想象中复杂和……“不拘一格”。
星港最底层，被称为“锈带”的废弃舰船处理场，成了雷刃的“人才市场”。这里充斥着退役舰船的骨架、拆解的装甲和淘汰的系统，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机油的味道。
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裤、头发乱糟糟的年轻星骸工程师，正对着一台老旧的、型号早已停产的引力锚发生器敲敲打打。雷刃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看了十分钟，突然开口：“标准重启序列第三步，你跳过去了。”
那年轻星骸头也不回，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标准序列需要至少15%的基准能量，这老家伙电容老化，只有11%。跳过去，用脉冲冲击强行激活底层晶格，虽然会折损30%寿命，但能立刻用。”
“谁教你的？”
“没人教。拆了十七台报废机，自己试出来的。”
雷刃点点头，在本子上（是的，他用的居然是实体笔记本和铅笔）划了个勾：“明天早上八点，第七机库报道。带上你的工具。”
在另一个角落，雷刃看着一个身材娇小、动作却异常敏捷的人族女孩，像只狸猫一样，在堆积如山的废弃传感器阵列中穿梭，手里拿着个自制的、看起来像玩具的能量探测仪。
“你在找什么？”
女孩吓了一跳，回过头，脸上还沾着油污：“找……找‘幽灵信号’。”
“嗯？”
“就是……官方扫描认为没用的、微弱到忽略不计的背景噪音信号。但我发现，有些废弃的通讯阵列，因为内部元件老化失衡，反而能接收到一些常规设备过滤掉的、非常微弱的特定频段回声……”她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觉得自己在研究没用的东西。
雷刃拿起她那个简陋的探测仪看了看：“能定位到信号源吗？”
“有时候……可以。精度不高。”
“够了。”雷刃又在本子上划了一下，“明天八点，第七机库。探测仪改进一下，太扎眼。”
一天下来，雷刃的笔记本上多了七八个名字和简短的评语：“懂变通”、“观察力怪”、“不怕脏”、“有歪才”。没有一个符合传统意义上的“精英”标准。
第二天清晨，第七机库。这里位置偏僻，灯光有些昏暗，空气中还残留着焊接和防腐剂的味道。十几个人稀稀拉拉地站在那里，形态各异，穿着更是五花八门，有的甚至像是刚从维修沟里爬出来。他们互相打量着，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找到同类”的微妙认同感。
雷刃站在一个破旧的包装箱上，目光扫过下面这群“歪瓜裂枣”。
“都到齐了？”他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也觉得我把你们这群‘问题分子’、‘技术怪人’凑到一起，是想搞个马戏团？”
没人说话。
“放屁！”雷刃突然提高音量，“告诉你们！老子的侦查大队，就不是给乖宝宝准备的！我们要面对的，是教科书上没写过的玩意儿，是能按着常规舰队揍的未知威胁！跟它玩规矩？死路一条！”
他跳下箱子，走到众人面前：“我找你们来，不是因为你们多听话，成绩多好看。是因为你们他妈的有本事在绝境里，用别人想不到的破烂，给自己蹚出一条活路！这就够了！”
他指着身后被帆布覆盖着的几艘舰船轮廓：“看见没？那就是你们的新家伙。不是最新锐的，但绝对是改装潜力最大的，也是最不容易被预测的！从今天起，你们要学的不是怎么服从命令，是怎么在命令之外，找到赢的办法！”
“玛拉！”他喊道。
手臂还吊着的玛拉走上前。
“她是你们副队长，‘新希望号’的船长，也是目前唯一跟那‘虚空水母’照过面还活着回来的人。以后具体的战术摸索和临场判断，她负责。”雷刃顿了顿，环视众人，“谁有意见？现在可以滚蛋。”
机库里一片寂静，只有通风系统的微弱气流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玛拉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挑战和认可的锐利光芒。
简单的适应性训练和装备熟悉只进行了不到一周。雷刃的命令就下来了：一支小型货运船队在K-77星域边缘失去联系，信号消失前的最后影像捕捉到了异常的时空扭曲和微弱的七彩光谱闪烁。
“不是让你们去打架！”雷刃在出发前对着集结的小队吼道，“玛拉带第一小组，乘坐‘潜影’号（一艘经过大幅隐身改装的轻型侦察舰），摸进去，看清楚怎么回事！记住你们的任务：眼睛和耳朵！除非快死了，否则不许开火！”
“潜影”号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K-77星域。舰舱内，气氛凝重。玛拉坐在主控位，右手熟练地操作着界面。她的组员包括那个擅长捕捉“幽灵信号”的女孩——代号“耳鸣”，以及那个能用脉冲激活老设备的星骸工程师——代号“扳手”。
“进入信号消失区域。”“扳手”报告，他的金属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调整着传感器灵敏度，“背景辐射正常……等等，有微弱的空间褶皱读数，非常规引力源导致。”
“耳鸣”闭着眼睛，戴着特制的增强耳机，眉头紧锁：“捕捉到残留的……生物电噪音，很微弱，但和‘新希望号’记录的部分频段吻合。方向……指向左侧碎片带深处。”
“潜影”号小心翼翼地调整航向，借助密集的星际尘埃和冰晶带作为掩护，缓缓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传感器传回了清晰的图像。那支失踪的小型货运船队，三艘船如同被巨大的无形之手捏合在一起，船体扭曲变形，表面覆盖着一层暗淡的、仿佛正在逐渐失去活性的七彩油膜。它们静静地漂浮着，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没有发现大型目标……‘水母’本体不在。”“扳手”低声道。
“它在‘进食’后离开了？还是……”玛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耳鸣”猛地睁开眼，脸色煞白：“不对！有东西……很小的东西……在残骸里面动！”
放大图像！聚焦能量读数！
高清镜头拉近，对准其中一艘货船的破损舱门。只见几只……巴掌大小、如同缩小版的“虚空水母”一样的生物，正从破损处缓缓飘出！它们通体半透明，内部闪烁着微弱的七彩光芒，形态如同微缩的水母，拖着细长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触须。它们围绕着残骸飘动，仿佛在……清理战场，吸收着最后残余的能量和物质！
“是幼体？！还是……侦察单位？”玛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就在这时，其中一只“小水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向“潜影”号的方向，它体内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下！
“被发现了！撤退！立刻撤退！”玛拉毫不犹豫地下令。
“潜影”号的引擎瞬间启动到静默模式下的最大功率，舰船如同受惊的游鱼，猛地向后疾退！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片残骸周围的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荡漾起一片涟漪，十几只同样大小的“小水母”从隐形状态中浮现出来，它们体内的光芒锁定了“潜影”号，细长的能量触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蛇群，骤然弹射而出！
虽然比母体的触须小得多，但数量众多，速度极快！
“潜影”号的隐形力场在接触的瞬间就发生了剧烈扰动，船体警报轻鸣！
“它们能感应到我们的能量波动！甚至是……生命场？”“扳手”一边紧急调整护盾频率，一边惊呼。
“甩掉它们！”玛拉操控着舰船，做出一个个惊险的规避动作，在密集的小水母群中穿梭。
一场无声而致命的追逐，在冰冷的星空中骤然展开！而这，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