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工程师和刘工程师捧着那沓图纸,就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两眼放光,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一头就扎进了兵工厂的技术研究室里。
对他们这些搞技术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张清晰、完整、先进的图纸,更能让他们兴奋的了。
“老王,你快看这个再生式电路的设计,太巧妙了!只用了三根电子管,就实现了这么高的灵敏度和选择性,简直是天才的设计!”刘工程师指着图纸上的一处电路图,激动地说道。
“是啊!还有这个发射机的功率放大电路,你看它的负反馈设计,能极大地减少信号失真。设计这图纸的人,绝对是这个领域的大师!”王工程师也是赞不绝口。
两人带着一群技术员,围着图纸,研究了一整个上午,时而激烈争论,时而恍然大悟,时而拍案叫绝。
到了中午,一个初步的生产方案,就被拿了出来。
“总指挥!”王工程师拿着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报告,找到了陆峰,“我们研究过了,这收音机和发射机,咱们能造!大部分零件,比如电阻、线圈、机壳这些,咱们自己都能解决。就是有两样东西,比较麻烦。”
“什么东西?”陆峰问。
“一个是电子管,另一个是可变电容器。”王工程师指着报告上的两个名词,“这两样东西,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比较高。特别是电子管,需要高真空的环境和特殊的阴极材料,咱们目前……还不具备生产条件。”
陆峰皱了皱眉,这一点,他倒是疏忽了。中级军工生产线,虽然能提供大部分基础材料和设备,但像电子管这种精密元器件的生产,还是需要更高级的科技支持。
“不能生产,那我们缴获的那些呢?我记得从德国人那里,还有之前打鬼子,都缴获了不少电台和电子设备吧?里面应该有这些东西。”陆峰问道。
“有倒是有,我们仓库里也拆解储备了一批。但数量不多,造发射机是够了,可要是想大量生产收音机,那点存货,就是杯水车薪。”刘工程师补充道。
这就成了个难题。没有足够的收音机,光有发射台,那也是白搭。
陆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自己造,暂时不行。那就只能,从外面想办法了。
“老赵!”陆峰把赵刚叫了过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马上,动用我们所有的关系,地下党、商会、反正过来的伪军,想尽一切办法,从北平、天津、上海这些大城市,给我采购电子管和可变电容器。有多少,要多少!钱不是问题,我们上次缴获的那些大洋,都拿去用!”
“另外,”陆峰的眼睛亮了一下,“告诉我们的人,不光是买新的。那些坏掉的收音机,旧的电子设备,只要里面有能用的零件,都给我收回来!咱们根据地,现在要搞一个‘旧物换新颜’的活动,老百姓家里要是有这些东西,都可以拿到咱们供销社来,换粮食,换布匹!”
“这是要……全民寻宝啊?”赵刚听明白了陆峰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就是全民寻宝!”陆峰一拍桌子,“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中国,还凑不齐我们几千台收音机的零件!”
命令一下,整个根据地的关系网,都开始围绕着这两样小小的电子零件,高速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兵工厂里,发射机的制造工作,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在王工程师的亲自监督下,工人们小心翼翼地,将仓库里珍藏的那些德国产的电子管,安装在发射机的底座上。每一根焊线的连接,都要经过反复的检查。
三天后,一台半人多高,浑身布满各种旋钮和仪表的钢铁大家伙,终于,在兵工厂的车间里,组装完成。
“总指挥,幸不辱命!500瓦中波广播发射机,调试完成!”王工程师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满是自豪。
陆峰围着这台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机器,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太好了!马上,把它运到后山最高的那个山头上,给我架起来!天线,能拉多高,就拉多高!”
很快,一根几十米高的木质天线杆,在后山山顶,拔地而-起。
一个由山洞改造的,简易的播音室,也搭建好了。山洞里,只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铁皮包裹的话筒。
一切,准备就绪。
狼牙山根据地的第一次广播,定在了当天晚上七点整。
这个消息,通过通讯员,传遍了根据地的每一个角落。所有拥有那第一批,由缴获零件组装出来的,几十台简易收音机的单位,都早早地,做好了准备。
指挥部里,王达成和陈康,也专门留了下来,要亲耳听听,这个“神器”到底有多神。
赵刚,被陆峰任命为,根据地的第一位播音员。
此刻,他正坐在冰冷的话筒前,手里捏着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讲稿,手心里全是汗。
“老赵,别紧张。就跟平时开会讲话一样。”陆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
“我……我能不紧张吗?”赵刚苦笑了一下,“这玩意儿一响,听说整个华北都能听见。我要是说错了话,那不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没事,说错了就说错了,咱们是八路军,又不是那些咬文嚼字的酸秀才,实在就行。”陆峰笑着安慰他。
墙上的挂钟,时针,慢慢指向了七点。
负责技术的刘工程师,对着播音室里的赵刚,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
赵刚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用他那略带山西口音的普通话,念出了,那句将载入史册的开场白:
“喂……喂……能听到吗?这里是八路军林海军狼牙山广播电台,这里是八路军林海军狼牙山广播电台。”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过后,赵刚那沉稳而有力的声音,通过电波,瞬间,传遍了四方。
在林海军一营的宿舍里,上百个战士,把脑袋挤在一起,围着桌子上那台,用木头盒子装着的,还散发着松香味的收音机。当赵政委的声音,从那个小小的喇叭里,清晰地传出来时,整个宿舍,瞬间,就沸腾了!
“听到了!听到了!是政委的声音!”
“我的乖乖,这玩意儿也太神了!政委在后山说话,咱们这儿都能听见!”
战士们又惊又喜,一个个摸着那个会说话的木盒子,啧啧称奇。
在一分区王达成的指挥部里,当收音机里,传来赵刚的声音时,王达成激动得,一拍大腿!
“听见了!跟当面说话一个样!清楚!太清楚了!”他对着身边的参谋们喊道,“陆峰这小子,真是个宝贝疙瘩!什么好东西都有!”
在几十里外,一个叫下河村的村庄里。村长家的院子里,也围满了老百姓。他们中间,放着一台,部队刚刚配发下来的收音机。
当他们,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听到“八路军”三个字时,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是咱们自己的队伍……是咱们自己的声音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娘,擦着眼泪,喃喃自语。
广播里,赵刚的声音,渐渐变得激昂起来。
他先是,详细地,播报了“黑风口大捷”的辉煌战果,将全歼日军一个战车中队的消息,公之于众。
然后,他又念了,一封由陆峰亲自撰写的,题为《告华北全体同胞书》的公开信。
信中,他揭露了日军的侵略暴行,号召所有的中国人,团结起来,反抗侵略,保家卫国。
“……同胞们!鬼子有坦克,我们有反坦克炮!鬼子有飞机,我们也有自己的飞机!我们有决心,有能力,更有信心,把侵略者,从我们的土地上,彻底赶出去!……”
赵刚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得很远,很远。
它穿过了太行山的层层阻隔,传到了平汉铁路的沿线,传到了保定、石门,甚至,传到了北平城里,那些正在收听敌台的,有心人的耳朵里。
在保定城外,一个伪军的炮楼里。几个伪军士兵,正偷偷地,用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收听着。
当他们听到,日军的坦克部队,被八路军全歼的消息时,一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
“乖乖……连铁王八都给干了……这八路,是要翻天啊……”
“那……那咱们还跟着日本人混?这不是找死吗?”
而在北平,日军华北方面军的司令部里。一个负责监听的通讯军官,也截获了这个,来自太行山深处的,神秘电波。
当他,把监听到的内容,翻译出来,上报给冈村宁次的时候。
冈村宁次,看着那份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陆峰,又出新招了。
这一次,对方的武器,不再是飞机大炮,而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更加致命的东西。
——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