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大妈的不满。
贾张氏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回了句:“这能怨我吗?要怨就怨你家一大爷!”
“这事,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他赔我们一顿饭都是轻的,我只是拿我儿子、媳妇该得的那一份!”
说完。
她不管三人已经变色的脸。
把盆里,堆成小山的菜墩了墩,抱着大瓷盆心满意足地转身就走。
留下屋里三人,对着一桌子被洗劫过的残羹剩饭,面面相觑。
易中海看着桌上,仅剩的几盘素菜和一点肉汤,气得嘴唇直哆嗦。
端起酒杯一口闷下去,火辣辣的酒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邪火。
而贾张氏,抱着那盆菜往医院走。
夜风一吹,饭菜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哪里忍得住。
她找个背风的墙角蹲下来。
先撕下一个油光趁亮的大鸡腿,三两口啃得干干净净。
接着,又用手抓几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
等她赶到医院病房时,满满一盆菜已经下去一大半,剩下的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贾东旭正守在床边。
一见他妈端着盆进来,眼睛都亮了。
可当他看到盆里,那点可怜的残羹冷炙时,眉头立刻皱起来:“妈,怎么就这么点儿?”
贾张氏开始大倒苦水:“你以为你师傅家是开善堂的?他家还有三张嘴等着吃呢!”
“我端着盆过去,你师娘那眼珠子就跟钉在我盆里似的,我能抢下这点东西来已经不错了!你还嫌少?”
贾东旭不说话了。
他默默看着盆里,那几块零碎的肉和被挑剩下的素菜,心里对易中海的不满又添了几分。
肯定是师傅,因为垫付那十五块钱医药费心里不痛快,故意不让妈多带点菜回来。
真是越想越气。
这个师傅,当得也太小气了。
…………
新年头几天。
四合院里满是走亲访友的喧闹。
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兜里揣着糖块,在院内外疯跑嬉闹。
大人们脸上堆着笑,嘴里说着吉祥话,互相串门拜年,一派热闹景象。
唯独贾家和易家,冷清得像是被这新年给遗忘了。
别人家阖家团圆,贾家却整日往医院跑。
贾东旭守在病房,贾张氏则像只没头苍蝇,在院里和医院间来回折腾。
家里没人烧火做饭,可把她愁坏了。
一到饭点,贾张氏的鼻子比谁都灵。
她径直掀开易中海家的门帘,一屁股坐到饭桌旁的凳子上。
先叹三声长气。
一声比一声绵长,一声比一声凄惨。
一大妈刚把一盘炒白菜端上桌,瞧见她这副模样。
手里的盘子,都恨不得直接扣她脸上。
“一大妈,别忙活了,随便吃点就行,我这老婆子不挑。”
贾张氏自来熟地拿起筷子,眼巴巴瞅着锅灶方向。
易中海沉着脸。
这几天心里的火就没熄过。
不仅年没过好,还贴了十五块医药费,最后落了一身骚。
如今还得管这老虔婆的饭。
“你又来干什么?”
他语气硬邦邦的。
“我能干什么?”
贾张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嗓门立马提起来:“我那苦命的儿媳妇,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要凑一起过年,能累得躺进医院?”
“现在,我儿子在医院守着媳妇,家里连个烧火的人都没有,我一个老婆子,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你这个当师傅、当一大爷的,管我一顿饭,天经地义!”
易中海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胸口堵得生疼。
他算看明白了,自己这是请来一尊神。
一尊只吃饭不干活,还天天念紧箍咒的神。
一大妈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
把一碗棒子面粥,“砰”地搁在贾张氏面前:“吃吧!吃完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贾张氏也不生气。
端起碗就稀里呼噜喝起来,眼睛还不住往桌上那盘白菜里瞟。
嘴里含糊嘟囔:“就这么点东西,打发要饭的呢?”
这年,对易中海来说简直是场酷刑。
更让他难受的,是院里传开的风言风语。
不知是谁起的头。
很快。
整个四合院,乃至周边胡同都传遍了,版本说得有鼻子有眼:
轧钢厂的易中海,为了在院里摆一大爷的谱,大过年的把怀着孕的徒弟媳妇,叫到家里当丫鬟使。
一个人要做三家的年夜饭,活生生给累得大出血,送医院抢救去了。
“听说了吗?贾家那媳妇真可怜,摊上那么个恶婆婆,嫁了个窝囊废丈夫,连师傅都是黑心肠的!”
“可不是嘛!贾张氏就不是人,自己儿媳妇怀着孕还往死里使唤。”
“易中海更不是东西,看着徒弟媳妇受累,连个屁都不放。”
“最绝的是聋老太,当时也在场,眼睁睁看着啥也没说。”
“平时受人家接济,关键时候就装聋作哑,真是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
这些话像长了腿。
在人们洗菜、倒水、晒被子的间隙里肆无忌惮地传播。
易中海一辈子爱惜羽毛,最看重“德高望重”的名声。
如今他只要一出屋门,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
那些往日对他毕恭毕敬的街坊。
要么扭头就走,要么聚在一起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有回他去上厕所。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说:“……就是他,把人家孕妇累进医院的那个一大爷,瞧他那人模狗样的……”
易中海的脸“刷”地通红,脚下像灌了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只能装作没听见,黑着脸进入厕所。
那一刻。
他觉得这辈子,从没这么丢人过。
他想解释,可怎么解释?
去跟每个人说,秦淮茹干活是贾张氏同意的?
说那顿饭贾家也吃了?
谁信啊!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罪魁祸首。
贾张氏倒是无所谓,脸皮比城墙还厚。
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她就把责任往易中海身上一推:“这事能怨我吗?”
“都怪我们家东旭师傅,非要搞什么年夜饭,显摆他一大爷的威风,结果害了我儿媳妇,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一番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给易中海再泼一盆脏水。
聋老太也被气得好几天没出屋。
她坐在炕上,能隐约听见窗外邻居的议论声。
那些声音像一根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她活了一辈子,在院里向来说一不二,啥时候受过这种指桑骂槐的气?
如今。
连开门出去晒太阳的勇气都没了。
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里,再没了往日的尊敬,只剩鄙夷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