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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死寂,是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的背景音。它如同浓稠的墨汁,浸染着这片被遗忘的金属国度,不仅吞噬光线,更吞噬声音与希望。许扬和林夕的呼吸声、心跳声,乃至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微弱声响,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成为彼此确认存在的唯一坐标。然而,这份由自我声音构筑的脆弱平衡,在下一刻,被来自遗迹深处的异响悍然打破。

那声音,初时极远,极细微,仿佛来自地核深处,又像是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叹息。是一种低沉的、持续的“嗡……”声,并非空气振动,更像是某种庞大无比的精密构件,在沉寂了无数个世纪后,被重新注入了最基础的能源,内部齿轮、轴承和能量导管开始艰难地、缓慢地尝试恢复运转时,所发出的整体性的、沉闷的共鸣。这“嗡”声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存在感,如同一位沉睡的远古巨神,在无梦的长眠中翻了个身,其无意识的动作便已引得大地脉动,空间震颤。

紧接着,在这令人不安的“嗡”声背景音下,更具象、更清晰的声音凸显出来——“咔哒……咔哒……”。

这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特有的艰涩与冰冷,每一次响起,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又像是某种反关节的金属足肢,敲击在冰冷坚硬的合金地面上。它的节奏稳定得可怕,没有丝毫生物步态应有的轻重缓急、犹豫或加速,只有纯粹的、程序化的精准。在这空旷得能吸收、扭曲一切声响的回廊中,这“咔哒”声被墙壁反复折射,形成层层叠叠的回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正从某个确定的、无法逃避的方向,不疾不徐地逼近。

每一声“咔哒”,都像一柄无形的冰锤,重重敲打在许扬和林夕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他们刚刚因为成功连接能量节点、暂时稳定住“饱饱”濒危伤势而燃起的那一簇微弱的希望火苗,在这充满未知与威胁的异响中,剧烈地摇曳起来,光芒迅速黯淡,几近熄灭。从绝望中窥见一丝曙光,旋即又被更深的阴影笼罩,这种心理落差带来的压力,远比持续不断的危机更让人难以承受。

两人瞬间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无需。林夕倚靠着冰冷的墙壁,仅存的右腿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脚跟死死抵住地面,以最微小的动作调整着重心,将身体调整到即便在重伤状态下也能在瞬间爆发出最强一击的姿态。她反手紧握那柄陪伴她征战许久、此刻已是裂痕遍布的长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刀身映照着墙壁上幽蓝的能量纹路,反射出她眼中冰封般的决绝——那是一种即便身负重伤、油尽灯枯,也要在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的狠厉。

许扬的状况同样糟糕。左臂传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精神海深处因过度透支而传来的针扎般的刺痛与空虚感,更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行压下所有不适,将刚刚从能量节点汲取、尚未完全转化为自身力量的那一丝微弱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蛛网般,极其小心地铺展开来,竭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延伸、感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精神力触须如同在雷区中探路的盲人,既要感知远处的威胁,又要避免自身的精神波动过于明显,以免打草惊蛇。

“机械结构,”林夕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断定,她的听觉经过无数次生死边缘的锤炼,远比精密仪器更善于捕捉细节,“动作僵硬,缺乏……生命的韵律。”她的判断简洁而冰冷,直接指向了声音源头的非生命本质。

许扬凝重地颔首,他的精神力反馈回的信息与林夕的判断完全吻合——冰冷、纯粹到极致的金属质感,以及一种僵化、固定模式的能量波动,没有任何生命体所拥有的活力、情绪或思维的闪光。这绝非变异生物,也不是他们所知的任何人类或异族造物。

遗迹的自动防御系统?因为他们触动了那个能量节点而被激活?

这个猜测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坠入两人的心底。他们此刻的状态可谓糟糕透顶——许扬精神力枯竭见底,左臂重伤几乎无法动用;林夕赖以生存的外骨骼装甲彻底报废,左腿齐膝而断,行动能力大打折扣;唯一的“盟友”“饱饱”也仅能依靠能量节点吊住最后一口气,毫无战力可言。面对之前如潮水般的变异鼠群,他们尚且只能狼狈逃窜,若是此刻对上这未知的、来自远古文明的自动防御机制,生还的希望何其渺茫。

“咔哒……咔哒……”

那声音越来越近,节奏似乎隐隐加快了一丝,带着一种执行既定程序的冷酷与高效,仿佛一个无形的死亡倒计时,正在清晰地读秒。

许扬的目光如同疾驰的鹰隼,飞速扫过四周环境。开阔,一览无余,除了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地面上那些意义不明的凹槽纹路,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充当掩体的结构。后退?来时的方向,那头恐怖的鼠王可能仍在黑暗中徘徊狩猎,更深处则是那片吞噬一切、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空间漩涡。前进?声音的来源正阻挡在前方。真正的进退维谷,绝境中的绝境!

“准备战斗。”林夕的声音冷冽如万载寒冰,她已经将生死彻底置之度外。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自己左掌心——那里,一枚暗蓝色、如同星辰碎片般的内嵌物正微微散发着冰凉的气息。这是她的最终底牌,“碎星”核心,一旦激发,威力巨大,但后果同样不堪设想,非到同归于尽的最后关头,绝不会动用。

许扬没有回应,他的大脑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他拼命地回忆着之前构筑精神壁垒时,从暗金余烬和遗迹能量中涌入脑海的那些破碎、晦涩的知识碎片——关于能量的精细感知、物质结构的弱点分析、对非生命体精神波动的干扰与误导……这些知识远超他当前的理解水平,大多偏向理论与概念,在此刻需要纯粹力量对抗的绝境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然而,这却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能实现“智取”,而非“力敌”的机会。

他猛地闭上双眼,强行摒弃脑海中翻腾的杂念——对死亡的恐惧、对同伴伤势的担忧、对前路的迷茫——将全部心神沉入如同狂风过境后般残破不堪的识海。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从能量节点汲取来的那一丝微弱却纯净的能量流,混合着自身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精神力,开始遵循脑海中那些玄奥难明的轨迹,艰难地构筑一个范围极小、结构也尽可能简陋的复合型精神力场。

这个力场并非为了攻击或防御,其主要功能,一是“结构探知”——如同无形的扫描波,试图穿透那未知物体的外部装甲,窥探其内部的能量回路与机械结构;二是“精神误导”——针对可能存在的简单指令系统或能量感应系统,施加极其微弱的精神层面干扰,试图引发短暂的“识别混乱”或“行动迟滞”。

这无疑是一次疯狂的赌博。成功率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对精神力的消耗却是巨大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因为精神力彻底枯竭而引动旧伤,导致精神海崩溃,变成白痴甚至当场脑死亡。然而,他们别无选择。

精神力如同即将干涸的溪流,沿着无形的轨迹艰难地向前延伸,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前方那片被未知笼罩的空间。

来了!

在复合力场那模糊的感知边缘,一个冰冷的、毫无生命温度的轮廓被艰难地勾勒出来。

并非人形,也非任何已知的生物形态。其高度约两米,主体是一个细长的、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圆柱体,下方有三支覆盖着同样材质、结构类似昆虫反关节的支撑足,那规律的“咔哒”声,正是这金属足肢敲击地面时发出的。圆柱体上方,探出两个明显是功能性的组件:一个较为粗短,管口隐约可见微弱的能量聚集波动;另一个则较为细长,顶端镶嵌着一枚多棱面的晶体,正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猩红色扫描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黑暗中来回扫视。

自动警戒机器人?遗迹守卫?

它的移动速度并不快,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和僵硬,似乎是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某些关节部件未能完全恢复最佳状态。然而,那束猩红的扫描光,却已经带着绝对的精准,死死地锁定了靠坐在墙边的许扬、林夕,以及地上气息微弱的“饱饱”!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信号……生命序列核对失败……符合入侵者特征数据库第七项、第十三项……判定:入侵者。威胁等级:低至中(目标状态:严重受损)。启动清除协议……”一阵冰冷的、毫无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以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响起,但其蕴含的信息,却通过某种通用的精神波动编码,直接传递到了许扬和林夕的意识深处,让他们瞬间理解了其含义。

远古文明的语言?还是某种跨物种的通用信息编码?

来不及细思这背后的意义,那粗短的炮管口,淡白色的能量光芒已经开始迅速凝聚!虽然感知中其能量波动强度并不算特别惊人,但对于此刻状态下的许扬和林夕而言,任何程度的能量攻击都足以致命!

“启动清除协议……倒计时:三……”电子音如同死神的宣判,冰冷地回荡。

千钧一发!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许扬那如同蛛丝般脆弱的“探知误导场”,终于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

他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探针,瞬间捕捉到机器人能量核心与主指令系统之间,存在一个极其短暂、因年代久远或内部元件微小损伤而产生的能量传输延迟节点!同时,他凝聚起全部意志,将一股蕴含着“无害”、“误判”、“休眠”等模糊意念的精神干扰波纹,顺着这个微小的节点空隙,猛地注入!

这不是强行控制,更像是针对简单逻辑系统的一种“信息污染”!

这具机器人体内的程序显然是固定化的,缺乏高级人工智能应对非常规手段的复杂机制。它的逻辑电路对于这种来自精神层面的、直接干扰其基础判断的“杂音”毫无预案。霎时间,那正在凝聚能量的炮管光芒发生了剧烈的、不稳定的闪烁,内部的能量流似乎出现了短暂的紊乱和中断;而那束死死锁定目标的猩红扫描光,也开始如同失控般在许扬、林夕与周围的墙壁之间快速摇摆、闪烁,失去了稳定的目标锁定。

“警告……系统受到未知干扰……信号识别模块出现冲突……逻辑判断链受到污染……重新扫描目标……”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其中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源于程序逻辑矛盾的“迟疑”。

机器人的所有动作都出现了明显的停顿,它僵立在原地,内部传来一阵更加密集而混乱的零件嗡鸣与电流过载的“滋滋”声,显然其核心处理器正在全力运转,试图解析和排除这突如其来的矛盾信息。

成功了!虽然可能只有短短几秒钟!

许扬心中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便感觉大脑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强烈的眩晕感和撕裂般的痛楚席卷而来,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鼻端涌出。方才那孤注一掷的精神干扰,几乎榨干了他刚刚恢复的最后一滴精神力,并不可避免地引动了之前强行构筑精神壁垒时留下的严重创伤。

“趁现在!”林夕虽然不完全明白许扬具体做了什么,但战斗大师的本能让她敏锐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术机会!她没有选择攻击(那很可能立刻引来最猛烈的反击),而是用肩膀猛地一撞身边的许扬,将他推向侧方一个相对远离机器人正面的位置,同时自身借助外骨骼残存的、微弱的动力,向着相反的方向敏捷地翻滚出去!

她在赌!赌这台机器人存在“目标丢失”或“需要重新索敌”的基础逻辑!

果然,许扬和林夕位置的突然变化,离开了最初的被锁定区域,机器人那混乱的扫描红光再次显现出明显的“困惑”。它笨拙地转动着圆柱形的身体,三支反关节支撑足调整着方向,发出更加刺耳的“嘎吱”声,试图重新定位这两个突然“消失”又“出现”在不同位置的目标。

就在这机器人重新索敌的宝贵间隙,许扬强忍着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的眩晕和恶心,再次调动起一丝微弱得如同游丝的精神力,不是投向机器人,而是投向了他们身后那面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能量节点墙壁,同时向林夕传递去一道极其急切的意念:“墙!能量波动……模仿……同源信号!伪装!”

林夕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立刻全力压制、调整自身残存的精神力以及外骨骼内部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波动,竭力模仿着身后墙壁能量节点所散发出的那种“秩序”、“稳定”、“平和”的频率与特征!同时,她的身体紧紧贴附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最大限度地减少自身与环境的差异,试图“融入”这片背景之中!

许扬也同样如此做,他甚至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借助那尖锐的痛楚刺激自己保持清醒,艰难地引导着体内那沉寂的暗金余烬,逼出其一丝微不可察、却带着某种古老威严气息的能量波动,与墙壁的能量、林夕模仿的频率混合在一起。三人(包括紧靠着能量节点的“饱饱”)仿佛在这一刻构成了一个微弱而奇异的能量场,试图伪装成遗迹结构的一部分,或者至少是某种“无害”的能量附着体。

这个举动大胆而疯狂,成功率比之前的精神干扰更低,更像是绝望之下对冰冷逻辑进行的最后欺诈。

机器人的猩红扫描光,如同探照灯般,再次扫过紧贴墙壁、竭力收敛一切生命与能量气息的两人以及“饱饱”。那冰冷的电子眼,似乎具备着某种穿透性的分析能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许扬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林夕则极力压抑着本就微弱的呼吸。汗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沿着额角滑落,带来冰冷而粘腻的触感。

扫描光在他们身上以及周围的墙壁上来回巡视了数秒,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而这一次,其语调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基于逻辑判断的“迟疑”:“检测到微弱的同频能量信号……与结构体基础能量波动存在部分吻合……初步入侵判定存在误判概率……根据安全协议补充条款第***条(部分数据损坏)……入侵判定……暂缓。启动持续监控模式,提升环境扫描权限等级。”

话音落下,那炮管口原本将凝未凝的能量光芒彻底消散。扫描红光的闪烁频率也降低了下来,从之前急促的锁定状态,转变为一种相对平缓的周期性巡视。然而,它并未离开,也并未进入休眠状态,而是原地停留了下来,三支金属足微微调整,将身体正面始终锁定在许扬和林夕的方向,内部传来低功耗运行的、持续不断的轻微嗡鸣声,进入了长期的、高度警惕的监控状态。

“咔哒”声停止了,然而,那种被冰冷造物时刻监视、生死悬于其一念之间的窒息感,却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住了在场的每一个生命体。

危机……暂时解除了?或许吧。至少,那即刻执行的“清除”协议被中止了。

但许扬和林夕依旧紧贴着墙壁,纹丝不动,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极力抑制,呼吸放轻到几乎停止,生怕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重新触发那套冰冷的防御逻辑。他们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机器人的扫描红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周期性地、冰冷地停留在他们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他们的“无害”状态。

他们虽然免于被即刻轰杀,却也彻底被困在了这里,囚禁于这面冰冷的墙壁之前。无法移动,无法去寻找食物和水源,无法去寻找其他方法治疗沉重的伤势。“饱饱”虽然靠着能量节点吊住了性命,但并未脱离真正的危险,依旧危在旦夕。

而且,这台机器人的“持续监控”会持续多久?一个小时?一天?直到他们的生命自然耗尽?或者,会不会因为他们停留时间过长,而触发其他的防御机制?更多的远古守卫,会不会因为能量节点的持续激活,而源源不断地从遗迹深处涌来?

许扬感受着体内再次被掏空的精神力,以及左臂因为刚才紧张的微小动作而加剧的、如同烧红钢针反复穿刺般的剧痛,嘴角泛起一丝无力的苦涩。

命运仿佛总是在跟他们开着恶劣的玩笑。刚刚脱离鼠王的獠牙和鼠潮的围剿,转眼又陷入了这远古遗迹冰冷的自动化囚笼之中。通往希望的道路,为何总是布满了荆棘与陷阱?

他艰难地抬起头,颈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目光越过那台如同雕塑般伫立的冰冷守卫,投向通道深处那片幽蓝与黑暗交织的未知之地。那里,似乎有更多的远古回响在呼唤,有更深的谜团等待揭开。而他体内那沉寂的暗金余烬,在与遗迹能量节点短暂共鸣之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灰烬深处埋藏的火种,在感受到同源的气息后,不甘寂寞地散发出微弱的热意,无声地催促着:探索,前进,揭开那尘封了万古的奥秘。

在这台远古守卫的冰冷监控之下,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然而,停滞不前,同样等同于坐以待毙。许扬深知,他们必须寻找一个契机,打破眼前的僵局。他的精神力正在极其缓慢地恢复,体内那丝暗金余烬与遗迹能量的共鸣,或许会是关键。或许,当力量稍微恢复一些,他可以再次尝试进行更精细的干扰,或者寻找这台守卫的巡逻规律(如果它有的话),寻找脱身的机会,深入遗迹,寻找真正的生路,也寻找这个世界失落已久的真相。

眼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唯有忍耐,等待,在这冰冷的监视之下,如同冬眠的动物般,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积蓄着可能微薄到可怜的力量,等待并捕捉那可能转瞬即逝的、唯一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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