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门的另一端,并非实体空间。
十一人悬浮于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唯有无数大小不一、如同破碎镜面般的银屏环绕四周。每一块银屏上都放映着不同的画面——有些是她们刚刚“支付”的记忆片段,有些是她们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场景,更多的则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意象流动。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重力,只有信息的洪流无声奔涌。
“我们…这是在它的‘内部’?”星岚试图抓住一块从身边飘过的银屏,手指却直接穿透了过去。
“更像是它的‘思绪’之中。”乔雀凝视着一段浮现出古老象形文字又迅速解体的画面,“我们的记忆,成了它编织新梦境的素材。”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周围所有的银屏突然定格,然后齐齐转向她们。屏幕上开始快速闪现她们经历过的各个位面场景——锈蚀福音的机械神教、像素纪元的游戏后台、赛博武林的渝州烽火、龙域禁地的青铜兵俑、永霜森林的死寂与生机……
但这些场景被巧妙地打碎、重组。机械兵俑行走在像素方块构成的渝州街道上,青铜金人悬浮于魔法与山海交织的森林上空,代码流与真气内力如同双螺旋般缠绕升腾……
一种荒诞却又和谐,混乱中蕴含深意的蒙太奇,在她们眼前盛大上演。
“它在…学习。”沈清冰敏锐地察觉到,“通过解构和重组我们的经历,它在理解不同世界法则的共性与差异。”
突然,所有的画面再次变化。这一次,银屏上浮现的不再是过去的冒险,而是她们每个人内心深处,一些连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情感印记——
凌鸢的银屏上,反复出现沈清冰在清冰室为她特制芒果冰沙时,那专注而柔和的侧脸;
沈清冰的银屏上,则定格在凌鸢站在疯人院号舷窗前,背影坚定却偶尔流露一丝疲惫的瞬间;
秦飒与石研的银屏彼此呼应,一个是对方在暗房红色灯光下微微颤动的睫毛,一个是对方雕刻时紧抿的唇线与额角的汗珠;
苏墨月和邱枫的银屏交织着文字与声音的波纹;
胡璃看到自己诗稿的留白处,总是无意间画满了兰草与书卷的简笔;
竹琳的银屏上,夏星调试望远镜的手指与夜空中的星轨重叠;
乔雀的银屏里,胡璃朗读诗篇时飞扬的发丝如同墨迹挥洒;
星岚的银屏…嗯,快速闪过了所有同伴笑起来的样子,以及一堆亮闪闪的“战利品”。
最奇特的属于夏星。她的银屏上并非具体的人或事,而是一片浩瀚的星图,星图之中,另外十个人的生命光点如同星辰般闪耀,彼此之间有无形的引力线相连,构成一个复杂而稳固的星座网络。
十一人的心象,毫无保留地在此地回响、共鸣。
这些隐秘情感的曝光,并未带来尴尬,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释然与更深的理解。她们相视一笑,某种无需言说的纽带变得更加坚韧。
也就在这时,所有的银屏再次汇聚,融合成一面顶天立地的巨幕。巨幕上不再播放她们的过去或情感,而是开始浮现一些模糊的预兆:
一艘风格古老、悬挂着破损风帆的幽灵船,在数据流与魔法辉光交织的海洋中航行;
一片由无数书籍堆积而成的山脉,书页间栖息着发光的精神体;
一个所有色彩都颠倒、逻辑完全混乱的狂欢节现场……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却深深烙印在众人脑海。
【片酬已支付。】
【期待下次献映。】
那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心满意足。
环绕她们的银屏开始黯淡、消散,脚下的光之路重新浮现,通往外面那个巨大的混沌银幕。
当十一人依次踏出光之门,回到疯人院号的舰桥时,主屏幕上那块“无主之地”的混沌色彩正在缓缓平复,最终重新化作一片深邃的、近乎纯黑的背景,只有零星的光点如呼吸般明灭。
它“观看”完毕,再次陷入了沉睡,或者说是…消化。
舰桥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还在回味刚才那场直面内心的奇异“放映”。
凌鸢低头,发现那张由记忆凝聚的“电影票”还握在手中,只是上面的图案已经消失,变成了一片温润的空白。
“它给了我们预告片。”胡璃打破了沉默,眼睛亮晶晶的,“那些画面…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邱枫已经将捕捉到的预兆画面存入数据库:“可能性很高。这或许就是它收取‘片酬’后给予的回馈——关于未来的线索。”
沈清冰感受着体内似乎更加圆融的力量流转:“而且,经历这次‘心象回响’,我们彼此之间的联结似乎…更清晰了。”
凌鸢将那张空白的电影票小心收起。它依然散发着微弱的、与那块“无主之地”共鸣的波动。
“它是个观众,也是个引路人。”她望向舷窗外无垠的星空,“它用我们的故事,为我们指出了新的篇章。”
新的坐标已经在罗盘上隐约浮现,指向那片由齿轮与玫瑰构成的奇异星云——正是预兆画面之一。
十一人的旅途,即将驶向又一个未知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