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单元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冰冷与死寂隔绝。然而,单元内部那恒定不变的白光和无生命的金属墙壁,并未带来多少慰藉,反而更像是一种精致的囚笼。
胡璃坐在标准化休息模块的边缘,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温润的【无名之笔】。同伴们或是在闭目养神,或是在默默检查着自己那套乏善可陈的“基础逻辑牌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言的压抑。阿卡迪亚用它那无孔不入的“秩序”,轻而易举地将她们所有的棱角与独特性包裹、消磨。
“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被同化成那些……数据流里的一个符号。”胡璃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打破了沉寂。
乔雀抬眼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思索:“规则看似完美,但那张笔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意外’的可能。”
“或许……”胡璃深吸一口气,将【无名之笔】紧紧握在手心,仿佛要从那温润的木质纹理中汲取力量,“它需要的,不是被‘使用’,而是被……‘表达’。”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星,骤然点亮。她不再试图去理解这张牌的“功能”,而是闭上了眼睛,将自己所有的感受——对这冰冷世界的抗拒,对自由的渴望,对同伴的担忧,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被数据定义的、属于诗人的敏感与激情——尽数倾注到紧握卡牌的手中。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能量波动。
然而,就在胡璃全身心沉浸于这种纯粹的“表达”时,她握着笔的指尖,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用那无形的“笔尖”,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轻轻“划”过。
没有留下任何物理痕迹。
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对能量感知最为敏锐的沈清冰和夏星,都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周围恒定流淌的数据洪流,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卡顿。
就像一首精密演奏的乐曲中,突然闯入了一个不属于任何乐谱的音符,虽然微弱到几乎被忽略,却实实在在地打断了那完美的节奏。
“刚才……是不是?”苏墨月猛地睁开眼,她对于声音和节奏的变化最为敏感。
沈清冰迅速调出居住单元自带的、极其简陋的环境监测数据,目光一凝:“环境数据流在刚才0.003秒内,出现了非规律性扰动。虽然系统自纠错机制立刻将其修复,但扰动确实存在。”
“是那张笔?”凌鸢看向胡璃,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胡璃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手中依旧古朴无华的【无名之笔】,不确定地点点头:“我……我只是觉得,很想‘写’点什么,然后……好像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居住单元内那个负责发布任务和信息的标准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但其内容却与往常截然不同,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延迟和杂音:
“警告……滋……居住单元……数据完整性……滋……检测到……未定义……信息熵增……”
“建议进行……系统深度扫描……滋……排除……干扰源……”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受到了某种干扰,几个关键词甚至模糊不清,最后那句话更是带着一种并非程序设定的、近乎“困惑”的语调。
合成音戛然而止,单元内恢复了寂静。但所有人都明白,刚才那瞬间的“杂音”绝非偶然。
“它起作用了!”夏星几乎要跳起来,指着胡璃手中的笔,脸上满是兴奋,“这张牌,真的能干扰这个见鬼的‘牌序’系统!”
秦飒走到胡璃身边,仔细感受着【无名之笔】周围那难以捕捉的力场:“不是暴力破坏,更像是一种……‘覆盖’或者‘重定义’?它在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这个绝对理性的世界里,书写‘不合理’。”
邱枫拿出笔记本,试图记录下刚才发生的一切,却发现关于那瞬间扰动的描述,字迹再次出现了轻微的晕染,仿佛连“记录”这个行为本身,都在被那张笔的力量所影响。“它不仅在影响现在,似乎还在抗拒被‘记录’成历史。”他得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结论。
乔雀沉吟道:“信息熵增……系统将我们的行为,或者说这张笔造成的影响,判定为增加了不可预测性。这对于一个追求绝对秩序的系统而言,是致命的‘污染’。”
凌鸢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久违的、带着战意的弧度:“很好。既然它们把我们当成需要被排除的‘干扰源’,那我们就好好干扰一下给它们看。”
她看向胡璃,眼神充满了鼓励:“胡璃,这支笔,就是我们的‘笔’。在这个被代码和算力统治的世界,我们需要你,写出第一行‘诗’。”
胡璃用力点头,将【无名之笔】紧紧贴在胸口。那温润的触感此刻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
她不再迷茫,也不再仅仅感到不安。她手握着的,是一份能够撬动这个冰冷世界的、最初的“异常”。
阿卡迪亚的“完美”牌序,已然被这无声的杂音,撕开了第一道微不可查,却注定将不断扩大裂痕。
下一步,是如何将这份“杂音”,变成足以震撼整个数据港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