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在傍晚时分滂沱而下。雨帘密集,敲打着植物园温室的玻璃顶棚,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夏星和竹琳被困在了标本室门口窄小的屋檐下。
她们刚刚完成一批新样本的初步分类,准备返回实验室进行更精细的生化分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阻断了去路。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才能避免被斜扫进来的雨丝打湿。
竹琳抱着装有样本盒的背包,微微蹙眉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夏星则仰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又低头检查了一下平板电脑的防水套。
“看这云层厚度和移动速度,降雨预计会持续四十分钟左右。”夏星的声音混合在雨声中,显得异常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观测数据。
竹琳“嗯”了一声,将样本盒往怀里收了收,确保其安全。她们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在石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形成短暂流淌的溪流。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植物蒸腾带来的清新味道。伞下的空间因为两人的靠近而显得格外有限,却又奇异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没有尴尬,没有不适,只有一种在恶劣天气下共同等待、目标一致的安定感。这是一种无言的可靠陪伴,建立在无数次严谨协作基础上,无需额外证明。
同一时刻,在美术学院空旷的走廊里,石研停下了脚步。她刚从新闻部出来,怀里抱着下次专题需要的资料。走廊一侧的窗户正对着雕塑工坊的方向。大雨中,工坊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像一个在灰暗雨幕中独自发亮的盒子。
她能想象出秦飒在里面工作的样子——或许正对着翻模后的石膏原型进行修整,或许只是在清理工具,周围是熟悉的材料气味和专注的寂静。那道目光,那份沉重感,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外套口袋,触碰到冰凉的相机外壳。她有很多理由可以走过去——询问之前拍摄的工坊环境照片是否可用于新闻稿配图,或者以观摩学习的名义。但她的手指只是在相机冰冷的金属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抽了出来。
现在不是时候。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这种天气,带着这样一份连自己都无法完全厘清的复杂心绪前去,都显得不合时宜,甚至是一种打扰。
她收回目光,抱紧怀里的资料,转身走向通往兰蕙斋的另一条路。那道工坊的暖光在她身后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雨幕和走廊的转角。那张关于“是否靠近”的负片,被她留在了心里,尚未冲洗,也尚未显影。
雨水冲刷着清墨大学的每一个角落,也冲刷着每个人心中的犹豫与界限。有些陪伴在静默中滋生,有些靠近在权衡后止步。生活的脉络,就在这无数个微小抉择的瞬间,悄然延伸,勾勒出各自前行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