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晨光,透过兰蕙斋410室东向的窗户,变得柔和而熨帖,在浅色的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沈清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屏幕上是未完成的智能家居产品交互界面草图,线条简洁,色块冷静。她的注意力,却有一大半被身旁的动静所牵引。
凌鸢正深陷在她们共享的那张人体工学转椅里——这把椅子是她们关系“边界消融”初期的重要“物证”之一,原本属于凌鸢,如今已成为两人之间流动的共有资源。凌鸢的膝盖上架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出一段段为视觉识别算法服务的代码。她的眉头微蹙,全身心沉浸在逻辑的海洋里。
她们的作息并不完全同步,但共进早餐已成为一个不成立的日常仪式。
沈清冰手边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盘,里面是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边缘微焦,散发着小麦的香气。她拿起其中一片,纤细的手指捏住吐司松软的内瓤部分,小心地撕下,送入口中。然后,她极其自然地将剩下那条烤得最脆、包裹着最多黄油的“吐司边”,递到了凌鸢的嘴边。
凌鸢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屏幕,只是下意识地微微侧头,张口咬住了那条吐司边。“咔嚓”一声轻响,酥脆的口感在齿间蔓延。她满足地眯了下眼,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都更轻快了些。
“边界消融”迭代后,这类微小的、近乎本能的互动,已如同呼吸般自然。无需言语,共享吐司的特定部分,如同共享同一段代码构建的私密语言。
“算法无法定义。”沈清冰忽然轻声说,视线仍停留在自己的屏幕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学定律。
凌鸢敲下最后一个分号,终于从代码世界中暂时抽离,转动椅子面向沈清冰。转椅滑过地面,划出一道短促而流畅的弧线,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膝盖相抵。“什么无法定义?”她明知故问,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刚刚那个瞬间。”沈清冰终于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凌鸢脸上,“心跳频率、皮肤电反应、甚至面部微表情的捕捉数据,都只能描述生理状态的变化。但驱动‘投喂’行为,以及接收时产生的满足感权重,超出了我当前模型的界定范畴。”
凌鸢笑了起来,伸手拿过盘子里剩下的那片吐司,如法炮制,将内瓤部分留给自己,然后把那条完美的吐司边递回给沈清冰。“所以呢?模型需要打补丁吗?”
沈清冰接过,仔细地咬了一口,咀嚼咽下后才回答:“不。我决定保留这个‘未定义域’。有些数据,或许不需要被完全解析。”
她们共享的,早已不止是吐司边和一把转椅。还有代码行间跳动的心绪,数据流下暗涌的情感,以及这片被晨光笼罩的、宁静的共生空间。
“今天去工坊?”凌鸢合上电脑,问道。
“嗯。你那个动态视觉识别的demo,需要接入实体传感器测试效果。”沈清冰也保存了文件。
转椅再次轻旋,凌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沈清冰也随之站起,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收拾好书本和设备,准备离开寝室。
就在凌鸢拉开房门时,靠门的下铺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一声带着浓重睡意的嘟囔:“……几点了?”
是胡璃。她昨晚显然又熬夜啃读古籍了,此刻从帐子里探出半个脑袋,长发蓬乱,眼神迷蒙。
“八点半。”沈清冰精准报时。
“唔……还早……”胡璃含糊地应了一声,脑袋又缩了回去,帐子内恢复平静。对面石研的床铺则早已收拾整齐,人显然已经出门,去进行她那“深度观察”与“相互见证”的创作记录了。
凌鸢和沈清冰相视一笑,轻轻带上了房门。
走廊里,阳光正好,新的一日刚刚开始。对于410室的她们而言,这又是代码与心跳共振、数据与情感交织的,平凡而又独特的一天。而在清墨大学的其他角落,其他几组关系的“深度互锁”与“共同创造”,也正以各自的方式,悄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