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年轻男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色儒衫,洗得有些发白,却干净整洁。
他面容清俊,气质温润,眉眼间带着一股书卷气,但眼神清澈坚定,并无寒门学子常见的畏缩或谄媚。
那青年取下书,才发现旁边也有人想取,连忙歉意地笑了笑,将书递过来:
“抱歉,不知兄台也看中此书,请。”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斯文。
沈宁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男装”,连忙压低嗓音,学着男子的腔调道:
“无妨,兄台先请。”
沈宁玉心里却有点嘀咕:
【这家伙长得还挺顺眼,气质也不错,就是这衣服……家境似乎不太好的样子?刚才三爹那番话,再看这青年,真是寒门学子奋斗的典型了。】
那青年见沈宁玉谦让,便也不推辞,温和道谢:“多谢兄台。”
便拿着书走到一旁安静翻阅起来。
沈宁玉也没在意,继续在书架上搜寻。
她又找到几本看起来可能有点用的,虽然看起来都是大路货,但聊胜于无。
正当沈宁玉抱着一摞书,准备去找林松汇合时,旁边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喧哗。
只见刚才那锦袍公子哥,带着两个小厮,拦住了那青衣青年的去路。
锦袍公子哥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
“顾晚舟,就凭你也想参加下月的诗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连身像样的行头都没有,去了也是丢我们书院的脸!”
那名叫顾晚舟的青衣青年面色平静,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
“李公子,人各有志。在下是否参加诗会,似乎与李公子无关。”
“哼!不识抬举!”李公子见他油盐不进,脸上挂不住。
沈宁玉脚步一顿,下意识想皱眉,但立刻警醒。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京城水深,谁知道这姓李的什么来头?
我自身麻烦还没理清,可不能贸然出头。再说,能在京城立足的寒门学子,哪个没点应对刁难的本事?
贸然相助,说不定反而坏事,或者让人以为我别有用心。】
沈宁玉按捺住那点路见不平的冲动,决定静观其变。
她借着书架遮挡,放缓动作,假装继续找书,实则留意着那边的动静,同时眼角余光扫向阿令,见阿令依旧沉默,
但身体微微调整了角度,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冲突,并处于随时可以应对的戒备状态。
顾晚舟面对李公子的刁难,始终不卑不亢,言语得体,虽处下风,却并未失态。
那李公子见他像块滚刀肉,软硬不吃,自觉无趣,又顾忌书肆环境,最终也只是撂下几句狠话,便带着小厮悻悻离去。
沈宁玉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对那顾晚舟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遇事冷静,应对有度,看来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能在这种环境下保持心性,确实不易。】
冲突平息,沈宁玉也松了口气。
她抱着书,正准备离开,目光不经意再次扫过顾晚舟清隽的侧脸和那双沉静的眼眸,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这家伙,品性看起来不错,身处困境还能不卑不亢,是块读书的料子。
而且……长得也挺赏心悦目。】
【反正还有两个名额空着也是空着……与其将来被硬塞些乱七八糟的,不如自己提前物色看着顺眼的?】
沈宁玉被自己这大胆的想法弄得心跳快了几分,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想什么呢!对方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有没有定亲,人品究竟如何……。
更何况,人家都不认识我,自己现在还有一堆麻烦事,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沈宁玉收敛心神,不再多看,抱着书走向林松。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阿令却忽然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靠近沈宁玉,声音压得极低:
“公子,有人盯着我们,不止一拨。此地不宜久留。”
沈宁玉心头一凛,抱着书的手微微收紧。
沈宁玉不敢大意,立刻对刚选好书、面带满足的林松低声道:
“三爹,书选好了吗?我们得快些回去。”
林松见女儿和阿令神色有异,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点头:“好了,走吧。”
三人不再停留,在阿令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引导下,迅速从书肆的另一侧门离开,汇入街上的人流。
顾晚舟隐约察觉到那位“沈玉”公子离开得有些匆忙,他抬头望去,只看到三人消失在门外的背影。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本《海外见闻录》,想起方才那位公子清澈灵动的眼眸,心中微微一动,但随即又被现实的学业压力拉回了思绪。
而沈宁玉一行人,在阿令的护卫下,穿街走巷,谨慎地绕了好几圈,确认甩掉了可能的尾巴,才朝着榆林巷的方向返回。
经此一遭,沈宁玉那点逛街的兴致彻底烟消云散。
沈宁玉打定主意,接下来几天除非内务府交接的必要,绝不出门,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然后尽快离开京城!
至于那个偶然遇见的顾晚舟……
沈宁玉脑海里闪过那张清俊温润的脸,随即摇了摇头。
【不过是个路人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安离开京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沈宁玉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刚刚萌芽的念头暂时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