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玉一番雷厉风行的操作,不仅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王家父子的污蔑,稳固了沈家在村里的地位,更借机将可能面临的战争危机摆上了台面。
堂屋内,刚刚因算清账目、平息风波而稍显轻松的气氛,瞬间被南境战事这四个字冻结。
打仗……
母亲沈秀喃喃道,脸色瞬间白了,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是个普通的农家妇人,战争对她而言,是遥不可及却又无比恐怖的词汇。
大爹赵大川眉头拧成了疙瘩,黝黑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玉姐儿,这消息……确切吗?赵大川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侥幸。
沈宁玉摇了摇头,语气沉重:
是五哥沈书在县学听同窗议论的,谢君衍也证实南境局势紧张。朝廷尚未明发通告,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宁玉看向家人,眼神坚定:我们必须提前准备,不能等到兵临城下了才慌神。
三爹林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玉姐儿说得对。若战事真起,云州首当其冲。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沈宁玉立刻部署:我的意思是,尽快将家里重要的财物、粮食,还有娘和年纪小的哥哥们,先转移到落霞山庄。
山庄有围墙,位置独立,万一有事,防守起来比村子里容易。
沈宁玉看向赵大川,语气带着理解:大爹,您暂时还得留在村里,以村长的名义,暗中组织青壮,加强乡勇巡逻,不动声色地提醒大家多储粮,但暂时不要明确说战事,以免恐慌。
赵大川重重点头:我明白!村里交给我!
好,就按玉姐儿说的办!沈秀此刻完全信任女儿沈宁玉。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沈宁玉则和谢君衍先行一步,乘坐马车返回落霞山庄。
马车行驶在回山庄的路上,车厢内只剩下沈宁玉和谢君衍两人。
沈宁玉靠在车壁上,揉着眉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一整天,神经一直高度紧绷。
沈宁玉在心中盘算:【空间里的东西不能见光,必须有个明面上的来源。
得赶紧去大量采购粮食、药材、盐巴这些紧要物资……银钱倒是不愁,家里积蓄加上我的……对了,还有谢君衍给的那个盒子……】
沈宁玉正凝神盘算,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沈宁玉的额头,指尖带着清冽的草药气息,力道适中地按揉着沈宁玉的太阳穴。
沈宁玉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
谢君衍不知何时坐到了沈宁玉身边,声音低沉而温柔:
累了吧?闭眼休息一会儿。
谢君衍顿了顿,看着沈宁玉微蹙的眉头,轻声问道:
玉儿,方才就见你神色凝重,是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车窗外传来一声清越的鹰唳。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过,精准地落在了马车车顶上,发出的轻响,伴随着翅膀收拢的扑棱声。
是雪影。
雪影似乎感知到沈宁玉要回山庄,竟自行寻了过来。
驾车的是周大,护卫在侧的阿令几乎在雪影落下的瞬间,身体便微微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
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车顶,确认是那只熟悉的海东青后,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恢复了如同岩石般的沉默姿态。
只是阿令的耳朵依旧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包括车厢内的对话。
沈宁玉被雪影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心情莫名轻松了一点,对上谢君衍关切的目光,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
没什么,我在想,得尽快去采购些物资。……
谢君衍却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滑过她的鬓角,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调侃:
我们玉儿方才在村里,好生威风。条分缕析,恩威并施,一番话说得那些人哑口无言。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谢君衍特意拖长了二字的音调,眼神里充满了戏谑与骄傲,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雕琢的珍宝终于绽放出夺目光彩。
沈宁玉被他这直白的夸奖弄得耳根微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谁、谁让你刮目相看了!我那是被逼无奈!难不成还由着他们污蔑?
是是是,
谢君衍从善如流,眼底笑意更深,我们玉儿最是讲道理。只是……
谢君衍微微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方才你站在那儿,眼神清亮,言辞犀利,周身的气度……着实令人心折。
沈宁玉脸颊更热,伸手想推开他:谢君衍!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
谢君衍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语气恢复了正经,但眼中的笑意未减:好,不说这个。说正事,你方才在想什么?采购物资?
沈宁玉挣了挣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嗯。粮食、伤药、盐巴、布匹,山庄以后人多了,日常消耗大,有备无患。
家里的存银和我攒下的银两,应该能支撑一阵。
谢君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谢君衍毫不犹豫地说:
此事交给我去办。采购渠道和运送,我来安排更稳妥,也能避开不必要的注意。银钱方面你无需担心。
沈宁玉看着谢君衍,想起那个被自己妥善收着的紫檀木盒。
沈宁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采购需要不少银钱。你之前给我的那个盒子……里面的银票,你要不要先拿回去支用?毕竟是你……
沈宁玉话未说完,谢君衍便打断了她,语气温和却坚定:不必。给了你的,便是你的。我既说了交由你保管,岂有拿回之理?采购的银钱,我这边自有安排。
听谢君衍这么说,沈宁玉心底那点因战争阴霾而生的沉重,忽然被一股促狭的心思冲淡了些。
沈宁玉想起谢君衍刚才调侃她的样子,不由得也起了逗弄谢君衍的心思。
沈宁玉微微歪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故意拖长了语调,学着谢君衍当初的语气:
哦?谢公子当初给我这盒子时,不是说……这里头是你的全部身家吗?
怎么,这才过了多久,谢公子就又能拿出大笔银两了?莫非当初是哄我的不成?
沈宁玉眨着眼睛,一副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车顶上的雪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语气中的调侃,轻轻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车外,阿令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阿令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主子这全部身家的说辞,果然被沈姑娘拿出来说道了。
谢君衍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漾开层层笑意,那笑意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谢君衍俊美的脸上扩散开来,带着几分被戳破的无奈,和更多的纵容与愉悦。
谢君衍非但没有着恼,反而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磁性的沙哑和一丝戏谑:
被玉儿发现了……看来,是我当初表述有误。那盒子里,是当时我能动用的、最方便交给你的全部身家。
至于其他一些产业、田庄、以及……嗯,一些不太方便立刻变现的资产,总还是需要些银钱周转打点的。
谢君衍看着沈宁玉微微睁大的眼睛,低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赖皮和讨好:玉儿不会因此,就觉得我诚意不够吧?
要不,我让阿令现在就把我名下产业的账册搬来给玉儿过目?
谢君衍这话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耳力极佳的阿令听清。
阿令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阿令握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微微收紧。
沈宁玉被谢君衍这近乎无赖的解释和毫不掩饰的弄得哭笑不得,原本想看谢君衍窘迫的心思再次落空。
沈宁玉在心中吐槽:
【好家伙,还拉上阿令!阿令摊上这么个主子也是不容易!】
沈宁玉强作镇定地哼了一声,故意板起脸:谁要看你的账册!原来谢公子的全部身家还能分期分批的?真是长见识了!
玉儿教训的是,
谢君衍从善如流,眉眼弯弯,那不如,我让阿令……
打住!
沈宁玉赶紧打断谢君衍,生怕谢君衍真让阿令去搬账册,既然你银子多得没处花,那采购的事就交给你了!可别给我办砸了!
求之不得。
谢君衍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顺势又帮沈宁玉按了按太阳穴。
车顶上的雪影似乎待腻了,展开翅膀,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再次冲入天际,向着山庄的方向飞去。
车外的阿令听着车内重新变得轻松甚至带着点暧昧的气氛,再看看远去的那道白影,阿令心中暗忖:
有沈姑娘在,主子似乎……比以前鲜活了许多。这感觉,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