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衍那句“先成婚”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沈宁玉脑子里嗡嗡作响。
【先、先成婚?!跟他?!】
沈宁玉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发干,脑子里一团乱麻。
拒绝的话在嘴边打转,却又因他刚才那番“拉踩”和此刻灼灼的目光而卡壳。
这简直比面对南芜细作还让她头皮发麻!
就在空气凝固、沈宁玉骑虎难下的关键时刻——
“叩叩叩——”
清晰的敲门声如同天籁般响起,瞬间打破了室内微妙而紧绷的气氛。
“县主,有您的急信!”
门外是山庄管事恭敬的声音,“裴七、阿令和护卫长分别呈上,说是京城、南境和云州三地的飞鸽传书,几乎是同时到的!”
来了!救星!
沈宁玉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速度快得差点带倒椅子,她强作镇定地扬声道:
“快!快拿进来!” 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如释重负。
谢君衍看着她那副“终于得救了”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
但终究没再紧逼,只是慵懒地靠回椅背,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在说“暂且放你一马”。
房门被推开,三人依次而入。
率先进来的是裴七,他面无表情,双手奉上一封纸质硬挺、封口盖着独特私印的信函,那字迹一如主人般挺拔冷峻:
“县主,大人的信。”
言毕,便沉默退至一旁,如同磐石。
紧接着,一名护卫快步进来,递上一个略显粗犷、边角甚至带着磨损痕迹的信封,封口火漆上压着模糊的猛兽印记,扑面而来一股沙场征尘之气:
“县主,这是韩将军那边加急送到的!”
最后,阿令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一封最为精致、用的是上好的洒金笺、散发着淡淡冷冽药香的信函轻放在桌上,封口印记繁复古雅:
“主子,县主,云州府谢家的信。”
三人放下信后便迅速退了出去,留下桌上那三封形制、气息迥异的信函,仿佛带着各自主人的意志与温度,让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耐人寻味。
【好家伙……三函同至!这是约好的吗?!】
沈宁玉目光在三封信上扫来扫去,一时竟不知该先拆哪一封,只觉得每封信都像烫手山芋。
谢君衍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三封信上,尤其是在裴琰和韩少陵的信上停留了一瞬,眸色微深。
他自然清楚,南境大捷,韩少陵定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回来“表功”兼“落实名分”。
而裴琰……那个惯会讲究规矩的冰块脸,恐怕也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离开京城的机会。
“啧,玉儿如今可真是‘信’务繁忙啊,”
谢君衍语气慵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他伸长手臂,指尖看似随意地在三封信上点了点,
“不如,为夫帮你掌掌眼?”
“不用!我自己能看!”
沈宁玉立刻拒绝,下意识地就想先把谢家那封看起来最像是“日常问候”的信拿到手,缓冲一下。
然而,谢君衍的动作更快,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一勾,竟精准地将裴琰那封信先推到了沈宁玉面前。
“裴大人日理万机,想必信中必有涉及青川安危或朝廷动向的要事,玉儿身为县主,于公于私,都该先看他的。”
谢君衍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理由冠冕堂皇。
沈宁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知这家伙是故意想让她先面对裴琰带来的“压力”。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封裴琰的信,拆开。
信的前半部分,先是简单询问了她遇刺之后是否安好,语气一如既往的克制简洁,但沈宁玉还是从那些严谨的字句中,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裴琰式的关切。
接着,裴琰提到了南境大捷,并隐晦地指出,此战能如此顺利,她之功不可没,陛下龙心甚慰。然后,信的重点来了——
裴琰在信中写道,他已向陛下陈情,南境战事已平,青川乃祥瑞起源之地,关乎国本,不容有失。
他作为曾主政青川的官员,又与沈宁玉有陛下赐婚之约,于公于私,都应在沈宁玉及笄礼前后返回青川。
一则确保其地安稳,二则……也好与沈家商议及笄与后续婚仪诸事。信末提及,陛下已然准奏,他不日即将启程。
沈宁玉看着信,嘴角微微抽搐。
【好家伙!裴琰这理由找得……真是滴水不漏,冠冕堂皇!于公于私都让他占全了!这下连拒绝的借口都没有!】
【他真的要来了……】
沈宁玉几乎能想象到裴琰写这封信时,那副面无表情、却步步为营的冷峻模样。躲是彻底躲不掉了!
“不知裴大人在信中写了什么金玉良言?引得玉儿如此……神情凝重?”谢君衍在一旁幽幽地问,语气里的探究意味十足。
沈宁玉没理他,心情复杂地放下裴琰的信,仿佛那信纸都带着冰碴子。
她转而拿起了韩少陵那封带着战场气息的信。
这封信的画风就截然不同了。
字迹算不上好看,甚至有些歪斜跳脱,看得出书写之人并不常执笔,但每一笔都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蓬勃的力道。
“宁玉亲启:仗打完了!我们赢了!哈哈哈!我把南芜崽子们揍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你送我的那个‘宝贝’简直神了!等见面我再跟你细说,全靠它!我爹要回京述职,我跟他一块儿!
马上就能回青川了!等我!你的及笄礼我爬也要爬回来!还有……还有陛下说的那个事……我、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爹说家里会立刻派人去青川商量……总之,你等着我!”
信的最后,墨迹甚至有些晕开,仿佛写信的人当时激动得手舞足蹈,恨不得从纸上跳出来。
沈宁玉几乎能想象出韩少陵写这封信时,那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傻笑、抓耳挠腮又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扑面而来的、毫不掩饰的热情和直白,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脸颊也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这家伙……倒是直球得可爱,可这压力也是实打实的啊!韩家也要立刻派人来了……】
沈宁玉心里嘀咕着,把信放下,感觉手里的信纸都变得滚烫起来。
最后,她拿起了谢府那封精致的信函。
拆开后,里面的字迹雍容端庄,措辞客气而周全,是谢君衍母亲以谢家主母的身份写来的。
信中先是感谢沈宁玉对谢君衍的“照顾”,祝贺她及笄在即,随后便委婉又坚定地提出,
既然南境战事已平,谢君衍与她情谊深厚,谢家不日将派遣族中得力之人前来青川沈家,正式商议婚事,望两家能早日缔结良缘,也好了却长辈心愿。
字里行间,透着谢家的气度与不容置疑的安排。
【来了,都来了……三方会谈,集体催婚!】
沈宁玉猛地抬头看向谢君衍,眼神复杂。
这根本不是商量,是通知!
谢君衍接收到她的目光,这次没有露出无辜或得意的表情,反而微微正了神色,语气带着一丝安抚,却又暗含锋芒:
“玉儿,陛下赐婚,无人可避。与其被动等待,不如早做决断。”
他这话,既点明了现实,又暗戳戳地回到了他最初的提议上。
她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得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把这三位“夫郎”……娶回家。
沈宁玉看着桌上这三封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信函,只觉得刚才因为战争结束而轻松起来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和认命。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躲不掉了!裴琰要来了,韩少陵也要来了,谢家、可能还有裴家、韩家的人也要来人了……我的清静日子,彻底到头了!】
沈宁玉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屋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盘旋:
【这该死的三夫令!这该死的包办婚姻!我现在连夜扛着庄子跑路还来得及吗?!哦,不对,庄子扛不走……那我自己跑?】
谢君衍不用看信,光看沈宁玉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就猜到了七八分。
他悠悠地品着茶,语气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看来,裴大人和韩少将军,都是归心似箭啊。玉儿,我们的‘家’,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沈宁玉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发出一声哀嚎:
“让我静静……”
沈宁玉现在只想回空间里躲起来,或者让时间永远停留在及笄礼之前!
谢君衍看着她这副鸵鸟模样,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躲是躲不掉的,玉儿。还是想想,怎么当好你这个‘一家之主’吧。”